碎阳(99)
“我已经让司机回去了。”
祁念反应很淡地点头,一股不情不愿的感觉。
顾飒明发现祁念这么多年还真是没变,如出一辙地让人失笑:“今年多少岁了,知道吗?”
祁念不解地看向他,脸颊微红:“二十五。”
“长大了,”顾飒明拉他站起来,“可还是比哥哥矮,这么小不点的人,一口一个顾飒明,你是第一个。”
见祁念神情蔫蔫地抿嘴站着,顾飒明想起白天那声扎心的“顾总”,及时止住,理了理祁念的衣服。
刚刚怎么弄乱的现在还是得怎么弄回去,电话响起前有多猖狂之后就有多收敛。
祁念和他对视了一会儿,突然认真而缓慢地开口:“顾飒明,你想我吗,每天都有想我吗?”
“你说你在我心里——那我呢?”
终于,他可以将那些无人听闻的呓语诉说给面前这个真实存在的人,一如少年时代的每一次表白,这一刻,他是安静的,专注的,直接的,不求结果的。
祁念迫不及待地说:“可是我好想你啊,哥哥,每天都想。”
第七十五章 (上)
祁念说完好一阵,还拿那双明亮干净的眼睛看着顾飒明,不低头,一点点害羞,撒娇成分很少,他诉说着无法遮掩的事实,他必须要告诉顾飒明的,无非就是如此。
这酒还真是难醒,和在外要将衣服熨到一丝不苟、将地位身份摆上台面相差太远,此刻衣衫不整更好,呼吸交缠也更好,许多话传递于静谧且炽热地对视里。
顾飒明扣着祁念后脑勺的手掌缓缓移到下颌,喉结刚滑动着,“你先别说,”祁念轻声开口,眨了眨眼睫,显露出一点弧度,“现在不准说,要你再想想。”
把祁念和顾飒明相处过的,那占据人生很短时间的两年仔仔细细地研究——曾经有很多时候,祁念都不明白顾飒明为什么会改变了主意喜欢他。虽然经年累月,祁念对顾飒明怀揣的偏执只增不减,但还是在钻牛角尖时不明白。
懂得了一些人情世故的二十五岁的祁念,深知哪条路最难走。
他有多相信顾飒明,也就有多唯命是从。对祁家而言他不过是个拿钱供着便好的少爷,但他哥哥不是,于是听到一条新闻就方寸大乱,看见一张照片就盖棺定论。只要顾飒明说反悔,祁念就可以什么也不问地带着这些偏执退回去。
但同样的,只要顾飒明还要他,想他,喜欢他,祁念的不明白则沦为最不重要的东西,六年空白可以瞬间宛如空气。
谁都别想抢走他的哥哥。
顾飒明从微愣中回神,勾起嘴角,按在祁念背上的手使了使力,祁念软了腰往前踉跄一步,重新被隔着西装裤的东西顶着,瞬间治住了刚刚那点得意洋洋般的狡黠。
“还要我再想想啊,”顾飒明如愿以偿地看着祁念赖在他身上僵硬地不敢动,问他,“现在一点都不能吃亏了,是么?”
祁念挤出一个字回答:“嗯......”手却体贴也不老实地伸到前面。
“好,”顾飒明抬手握住他的手臂,嘴上却纵容,“那我再想想。”
祁念往后退了一点,绕过顾飒明身前遮挡着的衣服,生疏地碰了碰,得出的结果是稳操胜券的——他的哥哥很想他。
顾飒明不知已经忍了多久,呼吸粗重,却在祁念想要解开皮带搭扣的时候往下拦住了。
“这样没用,弄不出来。”他低声说。
除了工作,两个人里里外外“周旋”了一整天,情绪几经起伏,全靠心里退不下去的亢奋厮磨到此时,顾飒明看着墙上已经指过十二点的挂钟,何况喝了酒需要的时间更长,真上起手来,不知道要折腾到几点去。
祁念被捉住手腕,指头蜷起,讪讪应了一声,结巴地说:“......你是不是很累了,其实我、我也,那我先去洗澡了。”
顾飒明看着祁念同手同脚了两步,回房去拿了衣服出来,觉得好笑,逗弄心起,打算问要不要一起,然而祁念直接目不斜视地一头扎进了浴室。
两个人先后洗完,祁念躺在主卧的床上,盖着被子乱七八糟想了很多。
他听着外面的动静,似乎是在打电话,短短几句挂了,然后是越靠越近的脚步声,等了少时,脚步声在门口却停下。迟迟没看见顾飒明进来,祁念心痒难耐地探出头,和站在门口的顾飒明撞上视线。
刚刚他给顾飒明递换洗衣服,才发现自己衣柜里那些他哥哥都穿不了,只能拿件浴袍凑活凑活。
顾飒明颀长挺拔的身上穿着那浴袍,腰间系上了带子,该遮的地方遮了,却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祁念瞬间脸有点烫。
“今晚我睡哪?”
祁念愣住,脸更烫了,强自镇定开口:“哥......那间房没有被子,睡不了。”
顾飒明听了,退而求其次,这才将灯关了,摸黑走进来。影子投在脸上,被居高临下地看着,祁念立马往旁边挪了点,竟有些紧张。
床一侧深深凹陷下去,床垫跟着“吱呀”两声,带着些许湿气的庞大身躯就在旁边,祁念心跳鼓噪,翻了个身,什么都还没看清,就不偏不倚落入一个熟悉又坚实的怀抱,热烘烘的。
“哥哥,”祁念叫他,无意识地摸了摸手边的衣料,再往上,是戳起来硬硬的腹肌,“你想得怎么样了?”
捞进怀里的弟弟远没有从前好糊弄,顾飒明在黑暗里闷声笑了一下,只说赶紧睡觉,自带威严。
“......”
”哦,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
顾飒明拿开他的手,颔首又说:“再摸下去今晚谁都别想睡了。”
祁念默默收回胳膊,闭上嘴。
顾飒明看向他,看见他漆黑的眼里闪着碎光,气氛暧昧地沉默着,祁念在顾飒明怀里动了动,率先说:“你不说我也知道,”他语塞了一小会儿,似乎十分有底气地,佯装平静地陈述,“不然你还那么亲我,那就是不对的......然后还骗我说回不去了,找我开车,可那辆车普通驾照根本开不了,而且现在你、你还......”还躺在了我的床上。
越说越平静不了。
顾飒明低低地笑,伸手让祁念合上眼,在彼此浅浅的呼吸里,声音低得沙哑地说:“都是我干的,早知道就应该更快一点,根本不用怕太突然了吓着你。”
祁念哼了一声,拽着顾飒明的衣服,拽着比美梦还美的现实,晕乎地徘徊在入睡边缘,紧接着耳边又响声音——
“我已经想好了,其实不用想的。”顾飒明回答他。
“祁念想我的时候,我也在想他。”
次日早晨,祁念刚洗漱完,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站在镜子前,忍不住咧嘴笑了一下,觉得怪怪的,弄整齐头发后他转身走到了客厅,头脑不清醒地呆站半晌,知道门口突然响起门铃声。
祁念入住以来还没有人来敲过门,他蹙眉走过去,门铃又被按下了,叮咚响着。
“谁啊?”
门外似乎陷入安静,他透过猫眼看出去,是个陌生男人。
那人似乎是搞错了什么,抬头看了眼门牌号,犹豫着才声音不确定地说:“......顾总让我把衣服送来这儿的。”
祁念闻言砸吧了下嘴,把门打开。
那人见着他,表情有些僵,礼貌地笑了笑:“您好,我是顾总的生活助理。”
这生活助理接了昨晚的短信,今早来之前办公室问了一圈,无人能答疑解惑,也没碰上万事通的苏成林,他先是奇怪怎么要把顾飒明的衣服送来这种普通小区,现在看着眼前这个来开门的年轻漂亮的男孩子,顿时咋舌。
祁念点头,说:“你把衣服给我吧。”
他从生活助理手里接过两个巨大的沉沉的纸袋,那人又把一把车钥匙递过来,告知顾总要的车停在了楼下哪个临时车位上。
“嗯,谢谢。”祁念说完,关上门。
他将车钥匙放在餐桌上,在把衣服拿进房间前将面包烤好,并热了两杯牛奶。
可能因为酒吧里那半瓶红酒,祁念今早迷迷糊糊醒来时,顾飒明搂着他,还闭眼睡着,没有表情的时候看起来很是严肃。
这会儿他捻手捻脚进来,觉得稀奇,凑过去又盯了片刻,用食指尖仔细打量他哥哥愈发成熟而深刻的面容,心又跳了起来。他回想昨晚司机还有刚刚那人的眼神和表情,腹诽两句,小声地喊“顾总”、“顾飒明”,不见反应,最后又叫了一声“哥哥”。
“哥,上班都要迟到了,”祁念趴在床边,不知想到了什么,趁着顾飒明没醒便敢说,“今时不同往日,你是不是不行啊......”
胆大包天。
肆无忌惮。
才得意两秒,转瞬就倏地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的顾飒明调转了个边,翻身塞在身下,祁念猛然一惊,细细喘气,躺着瞪大了眼睛和顾飒明对视。
“刚刚说什么了,再说一遍。”
“没......”
“昨晚就没做成,趁着大早上劲儿还没下去......”顾飒明面无表情,对付如今的祁念需要更大的力道,紧接着像是要解开浴袍上的腰带。
而比祁念就要脱口而出的求饶更能救命的,还是顾飒明再一次响起来的手机,回荡在房间里的“叮叮叮”的声音依然不小,令祁念都讪讪吞咽,不知是说它凑巧还是不凑巧。
顾飒明连昨晚都忍过了,虽然本来也不打算就这么办了祁念,但这手机铃声实在响得突兀,让人想起昨晚的憋火,更是火冒三丈。
电话是苏成林打来的。
顾飒明黑着脸接起,一声不吭,大概十几秒后,他拧起了眉,说等到公司再谈。
祁念起身,没问怎么了,只说:“刚刚有人送了衣服过来,洗漱的和早餐也都准备好了,”他耳朵通红,乖得要命,朝房间门口的方向退了退步子,“你先换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