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自大到极点了。
“不过出门在外,有防备心是好事。”陈善弘朝一旁的管家使了个眼色,对方很快上前来,端走了已经凉透的咖啡。
“合同方面,需不需要我叫律师进来和你仔细聊聊?”陈善弘端着年长者的姿态,“你是第一次签约,没经验,最好是看仔细点。”
南乙望着他,观察了一会儿。
他这次来,除了想收集点新的证据,也让他们能顺利参加明天的比赛,还有一个目的,想试探一下陈善弘到底清不清楚他在做什么。
尤其是,他和祁默已经想办法把那些有关陈善弘和蒋正进行钱权交易的罪证放出去,如果陈善弘这么快就收到风声,即便暂时猜不到是他所为、查不到他头上,应该也不会在这种敏感时候试图包养他。
这说明他们筛选过的媒体还是相对谨慎的,至少确实没有被诚弘彻底渗透。当初他甚至选了竞争对手控资的媒体,但没想到,还是不敢随便报道。
现在,和陈善弘面对面“聊”下来,南乙也确定了,在这个暗流涌动的被动时刻,唯一的好消息就是,陈善弘还被蒙在鼓里。
这意味着,至少他的人身安全是可以得到保证的,毕竟陈善弘现在的目的是想把他弄到手。
“陈董。”南乙拿捏了这一点,选择继续拉扯,他觉得陈善弘没那么多时间和他耗下去,“您让我来,我来了,也认真听了您说的这些事儿,但我不想为了前途,立马就敷衍你,讨好你。”
“我也相信您说的,不会强迫我,所以我也必须坦诚地说,我需要时间考虑。”南乙继续用那种很淡的语气道,“生理上的排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您总得给我一个缓和和接受的过程。”
陈善弘听完,沉声道:“我理解,你可以考虑。”
话虽如此,他的语气里仍旧带着一种隐晦的压迫感。
南乙试图先从这里脱身。
“马上就比赛了,我还要回去彩排,等比完这一场,可能也想好了,到时候再主动联系您。”
但下一秒,陈善弘一直以来温和的假象就揭开了。
他拿出烟盒,敲了敲,从里面抽出一根烟,点燃,吸了一口。
“南乙,你还是没明白,彩排参不参加,不重要,这场比赛也是一样。”他吐出白色的烟雾,脸上显露出些许不耐,但很快又被虚伪的笑容压制过去。
两人在沉默中对峙了良久。
忽然,外头传来敲门声,管家闻声过去,片刻后又回来,靠近陈善弘,弯腰俯身在他耳边低语。
虽然听不清他说的话,可南乙猜也猜得到,八成是他那个败家子来找事了。
陈善弘听罢皱起了眉,愈发显出上了年纪的模样,要不是他就坐在对面,恐怕就要直接啐一口骂出声来。
没多久,他看向南乙:“本来打算一起吃个晚餐,可惜公司有点事,需要我去处理。”
南乙直勾勾盯着他浑浊的眼珠,没什么感情地说:“您忙,那我也……”
谁知陈善弘打断了他的话。
“不急,不是说要考虑一段时间吗?”那戴着铂金戒指的手指点了点桌上的纸质合同,语气里满是不容置疑,“你就在这儿,好好考虑。”
他看了一眼腕表:“没记错的话,明天的比赛是下午两点半开始,现在是晚上六点,时间还长。我会让他们把晚餐送进来,喜欢吃什么,直接告诉他们。等你想好了,合约敲定,就可以去比赛了。”
这是挑明了要把他关在这儿,一直到同意为止。
南乙的眼神瞬间冷下来,一秒钟都装不下去了。
“好好想想,想想你的前途,你的家人,哦对,”陈善弘勾起嘴角,“还有你们乐队的其他人,他们的未来也会因为你的一个决定被改变。说起来……”
陈善弘话锋一转,手忽然间拿起了纸质合同下面的采样器。
南乙的心一紧,盯着陈善弘的手。
如果他不小心按到播放键,可能就会把刚刚录下来的声音直接播出来。
好在陈善弘并没有,他撕下了最右下角的一小块贴纸,打量了片刻,又粘了回去,将袖珍采样器放下了。
可南乙提起的心却没有因此落下,因为很快,出于一种敏锐的直觉,陈善弘在无形中抓住了他真正的软肋。
“那个疯疯癫癫的小子,是叫秦一隅吧?他之前也和诚弘签约了,虽然后来退队了。”
提到这个名字的瞬间,南乙浑身不适,仿佛有千万只蚂蚁齐齐从脚底爬上来,爬到他的脸上,企图钻进他的每一处毛孔。
他的眼皮都跳了跳,根本控制不了。
“有机会的话,你可以和他讨论讨论,问问他放弃了大好前程是什么感觉。”陈善弘看向南乙,“那时候的他和你现在差不多大。”
说完这些,他起身离开了,但他身旁的两个保镖却留在了原地,没有随他而去。
南乙仍坐在椅子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内心却恨得滴血,恨不得转身冲过去,用桌上这把琴狠狠砸碎他的头骨。
但他不能这样做,杀了陈善弘又有什么用?蒋正不会得到惩罚,陈韫也不会,那一整串罪恶的链条也只不过删除了一个节点,立刻就有新的、掌握财富的人补上。
靠在椅子背上,南乙丝毫没有了方才演出来的不羁和张狂,变回了真正的冷冰冰的自己。
他思考着离开这里的可能性,办公桌边这两个保镖估计是所有人里面最难缠的,一看就是受过专业训练,真的动起手来,赢面一半一半。
但如果他们手里有凶器,胜算就要大大降低,到时候他被制服,又惹恼了陈善弘,说不定会真的被迷奸或者强暴,毕竟那就是个草菅人命的畜生。他不能白来一趟,得不偿失,这太蠢了。
他一边思考着,一边收拾桌上的东西,将它们放回琴包,也顺道关掉了采样器的录音键,将这个重要的物证收好。
尽管没能套出来陈善弘对阿丘做过的事,但他说过的这些话也足够引起不小的舆论了。
“你不能离开。”
其中一名保镖突然开口。
南乙抬眼看他,冷冷说:“我有强迫症,受不了东西到处都是,整理一下而已。”
对方不说话了。
“手机能给我吗?”
对方拒绝了:“等您出去之后,就可以拿回来。”
“可这里什么都没有,太无聊了。”
两人并不说话。
南乙只能假装认真研究合同,一点点放松两人的警惕。
四周围是落地玻璃窗,窗外是高楼大厦。他现在算是明白他们为什么会选这里了。就算是想逃,砸破窗户,19层的高楼也没处可跑。
这种手段对于一个年轻人来说的确难熬,先是利诱,紧接着是要挟,有意无意地提及重要的人,再将他隔绝在一个与外界完全失联的地方,让他不自觉开始害怕,害怕自己影响到最在乎的人,害怕身边的人因为找不到自己而焦急万分。在这种监视和内心折磨中度过每一分钟,最后不妥协都很难。
南乙产生了一种置身事外的第三视角,仿佛坐在这里的不是自己,而是舅舅,是阿丘,是曾经的每一个受害者。
他们当初是不是也经历了这些?
舅舅是怎么逃出来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玻璃外,昏沉的白天像个将死的病人,没有日落的光辉,没有回光返照,就这样一点点黯淡下去,沉入黑寂的长眠。
一转眼就到了晚上十点。
南乙知道秦一隅一定急坏了,这么大的城市,想找一个人简直难如登天,更何况是一个失联的人。
可如果提前打招呼,秦一隅也绝对不可能放任他只身前往。
现在陈善弘还不知晓他们之间的关系,都会下意识拿他做要挟,如果他知道,恐怕秦一隅连这场比赛都不能平安度过。
联系不到外界,他只能靠自己。
“我饿了。”他看向两个保镖,“有什么吃的,随便上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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