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就剩下贺繁和江代出两个人,贺繁让江代出再多等一下,到后厨拎出今天的垃圾过来叫他:“能走了,从后门走吧,我车就停在门口。”
江代出已经穿好外套候在一旁,见贺繁手里拎着两个硕大的黑色垃圾袋,本能地要上手帮忙。贺繁挪了下胳膊,没叫他接到,只说:“帮我开下门就好。”
江代出悻悻收回手,转去推门,目视贺繁侧着身出去把垃圾丢进拐角的公共垃圾箱,又回来锁上后门。
“走吧。”贺繁回身朝他道,跟着往车那边走。
江代出跟在贺繁后面,走到车前,冷不防问:“你很缺钱吗?”
江山一代虽然只是家小公司,也是按国家标准发放薪水的,不至于要逼着人打两份工的地步,况且贺繁试用期转正以后薪水还会上涨百分之二十五,另外有奖金。
贺繁示意江代出上车,语气平常:“也没有,就是想多赚一点。”
他拉开驾驶座的门,等江代出上来,插钥匙发动了车子。
“我能安排好时间,不会影响白天上班。”
他怕江代出会觉得他主次不分,挂挡放下手刹又补了一句。
江代出没有回应,半晌后看了眼车上显示屏的时间,“你每天回家都这个点儿?”
贺繁:“嗯,但我一周只上四天。”
江代出轻嗤一声,“那能赚多少钱?”
贺繁已经把车从路沿开进路口,在等一个红灯,“买菜钱总够了。”
“买菜”两个字让江代出想起他们在超市里遇上的那次,目光由贺繁的侧脸上转向窗外,却没落到实处。
他顿了顿,故作随口问道:“你是一个人住吗?”
问出这句话后,他便不自察地屏住了呼吸。
车子重新启动,贺繁轻声回答:“不是。”
第11章
江代出不懂自己到底在试探什么。
那日在超市,贺繁跟别人一起置办柴米油盐卫生纸,购物车里满是共同生活的痕迹,他又没瞎,又没失忆。
心怀一点可能性微小的侥幸,期待一个明摆着会失望的答案,不觉得自己可笑吗?
“我家不远,离这就十几分钟。”
察觉到江代出突然的沉默,贺繁忐忑地主动提了一句。
似乎除了平时在公司和江代出公寓那一次,他们其余的几次独处都是在车里。
密闭狭小且安静的空间通常会使人的感官变得更敏锐,更容易通过感受身旁人呼吸的律动感知到他的情绪。贺繁就算不看江代出,也知道他此刻又气不顺了。
只是不明白方才等自己的时候还好好的,这会儿是因为什么又阴沉了下来。贺繁不由稍稍怀念了一下昨天晚上那个神志不清的江代出,不必用力琢磨,不必小心侍候,就算离得他近了,也只会觉得他的呼吸是热的,手心也是暖的。
很像他从前。
“你耳朵后面怎么了,我昨天就看到了。”
为了独处的这一路不至于气氛太僵,贺繁寻了个话题与江代出借故闲聊,也的确好奇江代出左边耳后为什么一直贴着个创可贴。
虽然是不显眼的位置,但江代出身上的每一处贺繁都不可能不留意,从在江山一代见到他那天就发现了,不知是什么伤这么久了还不愈合。
贺繁开着车,只用余光看到江代出把脸从窗户那边转过来,好像很认真地盯了自己一会儿,又转过去回答:“没什么,遮疤用的。”
这答案让贺繁略感惊诧。
彼时白齿青眉,江代出可是锅炉厂院儿里远近闻名的熊孩子,一学期不打两回架胳膊腿儿就跟租来的似的。倒不是他品性不端,四处惹事,只是为人太过仗义直爽,还好打抱不平,因此难免会与其他同样张扬的中二少年结点“江湖恩怨”。
高中那会儿他一个人在学校后巷单挑四个外校的混混,眉角让人打豁了个口子也满不在乎,还说伤疤是男人的战绩与荣耀,气得年美红白眼直翻,消炎药膏往桌子上一拍,让他爱咋咋地。最后还是自己哄着他,说怕见伤见血,江代出才肯老实把药抹了,没至于破了相。
就这么一个浑球儿,竟然在意起耳朵后面一块小伤疤来了。
可又一想,那时他们都还年少,如今江代出已经是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大人了。
“怎么弄的疤?”贺繁问。
“就那么弄的。”江代出答。
于是两人没再对话。
贺繁不生气,只是心里感到很无力。他明白江代出是对他有着极深的积怨,才会以每一场聊天生硬的结尾,每一句故意的刻薄讥讽,每一次幼稚拙劣的作弄反复向他传达着一个意思:我还是恨你,远远没有要原谅你。
被抛弃是什么感觉,贺繁体会过,也知道心中有怨是多么消磨自身的一件事。
他盼着江代出能原谅他,不是因为他该被原谅,而是像江代出那样的人,本应一生碧空万里,喜乐无忧,不该在心里还余有一处迈不过的阴沟。
最心疼悔恨,不过是看着江代出如今这样。
午夜的街上连同路的车辆都稀稀落落,窗外是漆黑无边的夜色,伴几盏路灯。离住的地方还有两个街口时,贺繁才又说:“今天那个蛋糕你喜欢吗?”
江代出倚窗偏头,语气懒懒,“还行”。
贺繁再一次觉得没法接下去,于是又转别的话题,脱口道:“下次带女朋友来,我请客,昨晚都没来得及和她说上话。”
他一说完就有些梗住,因为这话怎么听都像在故意打听别人私事。江代出之前说要去接的女朋友是杜鹃还是海棠,根本没必要让自己知道。
可能潜意识里,认可江代出如今的恋人,也算讨好求和的一种。
江代出短促地回应了声,像“嗯”又像“哼”。
车子转入内街,贺繁住的二楼窗子掩映在一片冷杉的阴影里。他跟女生合租,如果是白天倒还可以请江代出上去坐坐,但这个时间室友已经睡了,他带个男人进门不合适。
等停好车,贺繁正犹豫着怎么开口让人在车里等,江代出倒是主动解了他的围,没有要跟他上去的意思,“我在这等,你拿了就下来。”
贺繁应好,匆匆上去,所幸江代出的车钥匙真的就在他昨天那件外套口袋里。看江代出那么着急,估计是没有备用的。
他拎着车钥匙跑下来的,气喘着递给江代出,示意他重新上车,“走吧,我陪你去。”
“不用了。”江代出已经下了车,接过钥匙下巴都不抬,“你回去吧。”
贺繁提醒:“这么晚不好打车了。”
江代出表情冷到仿佛往外冒寒气,“不用你管。”
方才贺繁上楼的那短短几分钟,他感到自己无比后悔就这么跟着来。
他站在贺繁和另一个人的爱巢楼下,想着贺繁得和那人解释为什么回来还要出去,想着贺繁哄人时温柔而有耐心的表情和语气,就觉得如坐针毡,一刻也不想再多留。
贺繁愣了愣,也知道没有立场管江代出。可不好打车是一方面,另一个他们是在地下二层的停车场,看江代出的意思是打算绕两个大圈从车道走上去,一着急,身体快过思考先一步上前挡住了路。
两人面对面无言僵持,江代出向前一步,贺繁再阻他半步,若此时有人经过看见,一定会觉得这两人的行为滑稽又诡异,好似不是要抱在一起,就是准备打一架了。
而偌大空旷的停车场只有他们两个人,阒寂之中,连彼此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你不用这样。”
少顷,江代出漠然开口。
不用纵着我,不用对我好,你弥补不了,还会让我误会你对我余有旧情。
他们如今的关系就像是在搭积木,江代出赌气抽掉一块,贺繁就添上一块。贺繁摞得越稳,江代出就抽掉越多。一个试探什么时候塌,一个漫无目的的补,始终是摇摇欲坠。
贺繁明白江代出的意思,就是自己做什么都没用,他不吃这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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