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剧:沈朝汐
场景一:黄昏的乌斯怀亚港口,远处安第斯山脉积雪覆盖,边缘在夕阳里熠熠灼灼。港口上停靠着一艘巨大的旅游轮渡。
序:二零二三年十二月三十日,开往南极的旅游轮渡即将起航,李明成是随船摄影师,收入勉强度日。站在甲板眺望着比格尔海峡,目光突然停留在一个熟悉的身影上。那是他五年前的恋人,张晨。
[镜头一(手摇推镜+一镜到底):李明成试图追赶张晨,却被来来往往的人群阻挡。旅客们兴奋拍照,船员们忙碌准备出发,他费力穿过人群,终于站在张晨面前。]
余光里,周汀解下羊绒围脖,缠在沈朝汐脖子上:“手这么冰。都说了会冷。”
没必要打扰这两人温存的情趣,向芩对他也有知遇之恩,“我拒绝”三个字暂时被迟暮里咽回了肺腑。
他阖上双眼,深吸一口气。
那就,随便演演吧。
第3章 N-确信犯-3
重新睁眼,眼眶里水雾朦胧,他定定着注视周汀的双目,将肺腑里的气息吐尽了,才缓缓开口:“好久不见。”
向苓手臂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台词功底不是指刻意发出某种声音,而是理解角色的内心与状态,成为角色本身。单纯“好久不见”这四个字,沙哑又无望,深处却藏着狂喜。
周汀垂眸望回去,似笑非笑:“我认识你吗...?”影帝自然是影帝,一瞬间进入表演状态,他扮演的角色并不是真的薄情寡义,所以每句话都要藏着故作冷静的刻意。
迟暮里扬起脸,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放心,我们之间的故事已经结束了。”一团黑色的火在他眼里烧,火舌嘶吼着往外扑,纠缠戏里的张晨,也纠缠戏外的周汀。向芩同样讷讷难言,这一瞬对戏,她觉得周汀被迟暮里压了下去。
周汀目光扑闪,沉顿道:“你......”
话未说完,沈朝汐出声打断:“够了。”
他定定看向迟暮里:“你没用全力。”
“哈?!”向苓狠狠掐灭手里的烟,向前迈出一步。
说实话,她对沈朝汐的印象在这一瞬间彻底跌入谷底,这omega究竟什么货色,是不是根本不懂表演:“什么叫没用全力,这段表演都可以做教学案例了好吗?”
迟暮里淡淡笑:“看来我让沈编失望了。”
周汀拍拍编剧肩膀,安抚宠物的性质。双眼却上下打量迟暮里,话语中多了几分赞许:“沈编之前给我看过你的表演cut,临场演技比我预期的还要不错。你是叫...迟暮里?”
“嗯。”沈朝汐给你看过我的表演cut?在哪里?在床上评鉴?好像和地点比起来,沈朝汐有他表演cut这件事已经无关紧要了。
“迟暮里。黄昏深深、夜晚迫近。名字很有味道。”
“是吗。”迟暮里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陪周汀闲聊不是沈朝汐的活吗,“我一向对味道不大灵敏。”
“你的表演,让我想起了一个老朋友。他的表演法独特又有个性,你们在‘愤怒’的处理上,很接近。”
“说不定周导那个朋友,就是我的表演老师。”迟暮里顿了顿,“不过已经过世了。”
这句话刻薄得让向芩不停给他使眼色,可周汀不动声色地转了话题。
“趁着年轻多拍点电影。电影和你们话剧不一样,用胶卷记录时间,是永恒的艺术。再过十几二十年还能回看,到时你会有种重返青春的错觉。”
迟暮里俨然与他谈笑风生:“我看过周导年轻时拍的电影。《欲潮》。记忆犹新。”
记忆犹新。他和沈朝汐逃课到距离学校十公里外的黑网吧,租了一间情侣包厢,不知该干什么就随便点了部名字带“潮”的电影搂抱在一起看。大尺度文艺片,十五年前在网上还能看到无删减版。是二十五岁的周汀在大银幕上首次全裸出镜。末了沈朝汐钻进桌底,模仿女主帮他出来。远比电影要香艳。
周汀闻言笑了:“那是错位假拍。你知道吧?”
迟暮里淡淡道:“想必是的。”
向苓听着听着,皱起眉头,周汀为什么要和迟暮里提这一句。
周汀除去三金影帝的身份,也是国际知名导演,还能胜任编剧和剪辑,简直是为银幕而生。他目光挑剔,却也爱才惜才,后来当起了导演,更是捧红了一批新人演员。
可圈内人尽皆知,周汀向来风流,处处留情。十七岁首次登上大银幕正式出道,二十四岁拿下影帝,三十岁成为导演演员双栖,他的绯闻就没有停过,交往过的模特、小生可以拉出一张电影片尾职员表。
现在再看周汀那双被岁月勾勒出薄薄痕迹的眼,向苓会以为他还没出戏。眼中朝着迟暮里呼之欲出的炽热,烫得吓人。
她又看向沈朝汐,刚刚还“耀武扬威”的小畜生被冷落在一旁,瘦削的身体在单薄的衬衫里打着寒战,左手无名指指节不自然地颤抖。密密睫毛下湿润的眼睛失神望着空气,不知在想什么。
向苓心中冷笑一声:看来有些人,接下来要很寂寞了。
适时出声:“非要在这站着聊吗?他们今晚去开庆功会,我为了引你们见面,可是错过了啊。”
周汀:“那我请顿庆功宴吧,向老师有什么推荐的餐厅?”
“咱们剧场大股东在隔壁开了个茶楼,周导赏脸去坐坐?”
一行四人,深夜大街。像一条永无止境的长镜头。适合做一部电影的结束,也可以做一部电影的开始。
如果是前者,一定是他和沈朝汐的爱情电影。迟暮里想。
今晚沈朝汐是薛定谔的猫,一声不响走在队伍最末,迟暮里不回头,他的存在就无从确认。只有路灯盏盏,送来沈朝汐纤瘦的影。
沈朝汐真的变了,像一团彻夜熊熊燃烧的篝火在清晨到来前被倏地浇灭,木炭发出嘶嘶异响,一缕漆黑的浓烟缓缓升空,粗糙的颗粒被迟暮里吸入肺腑。是折磨。
迟暮里苦笑着去看他们的影,不论路灯从哪个角度投来,曾经亲密并肩的两道影子,现在都隔着周汀。
五年了,他只敢在美梦里奢望,沈朝汐某日回来看他一眼。
可他连做梦都不敢想,沈朝汐回来了,却带着周汀。
他想不通自己是哪里对不起沈朝汐吗,值得后者来一场阔别五年的羞辱。他已经把全身心都掏空了啊,沈朝汐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周汀忽然和他搭话:“这两年我导演的电影你看过吗?《目之所及》?《致远方》?”
“没有。”
“一部都没有?”
迟暮里轻声笑起:“真没有。”
向苓给他找补:“这两年小迟进剧院,都在钻研话剧,哪有空看电影。”
事实上,五年前他和沈朝汐窝在被子里,用一部二手安卓机看完了周汀导演的每一部作品。好片、烂片、商业片、文艺片。片尾黑屏字幕,沈朝汐说,你的名字会出现在他下一部电影的这里。迟暮里抱紧他,那我要感谢我的家属沈朝汐。
想着,又轻笑一声,嗤笑。
向苓一拍迟暮里后背:“我发现你今晚露笑的次数比平时一周还要多,这么开心啊?”
迟暮里笑道:“是吗。因为见到了一直想见的...周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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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楼就在大剧院附近,名叫桃源楼,一家红木装潢的地道老字号粤式茶楼,以精致粤菜著名。开了十多年了,装修是岭南风情浓郁的富丽堂皇,进门左手边墙上就是一张张老板与各路明星官员合影的照片。
周汀一张张扫看:“哟。侯老师、王老师也来过。”
向苓笑道:“是啊。都是熟人吧。”
桃源楼只招待业内人士,大众需要提前预约,除特定日期外不接待散客。向苓的面孔就是一张通行证。点单小妹殷勤迎上:“向老师好。还是楼上包厢雅座?”
“好。”向苓说,“先带这三个客人上去,我点单。”
周汀站到她身边:“让我也看看菜单。既然是庆功宴,不能让你请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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