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平复岗了。”
李恪没有想到,宋钦会主动跟他说话。
“你知道了?!”
宋钦看着窗外,弯了下嘴角,看不出是悲是喜:“举报信被人查出来是我寄的。宋平找明安开具了我的精神疾病鉴定。你说,一个精神病人的话,谁会信呢?”
李恪的双拳紧攥,目光停留在宋钦头顶的发旋。
“我知道我没有立场说这句话,但是你不能一直活在对过去的怨恨里。更不能牵扯到其他无辜的人。”
宋钦冷笑了一声,看向他反问:“我活在怨恨里?”
李恪看着他的眼睛,没有接话。
“我不是活在怨恨里,我就是怨恨本身。”宋钦紧咬着下唇,直到尖利的齿缘把嘴唇磨破了一道口子,沁出了丝丝血迹,然后继续自顾自地说,“我妈不是意外去世的。她是得了精神病,烧炭自杀的。”
没等李恪反应过来,宋钦就回过头来:“宋平没让她过过一天好日子,把她生生逼成了精神病。最后她烧炭自杀了,宋平这个畜生还要把责任推脱到我身上。说是我误锁了门锁,让我妈在卫生间意外去世!”
“他骗了我三十年。三十年!每一天我都活在她死去的阴影里!而他呢,去完美国回来就火速结婚了。伏雪华是带着孕肚结的婚。你让我怎么调整心态?”
李恪深呼吸之后沉声道:“但这一切跟宋思衡没有关系。他什么都没有做错。”
听到宋思衡的名字,宋钦顿了几秒,然后垂头低声重复:“宋思衡.......宋思衡......”
然后李恪低头看到地面出现了一滴水渍,紧接着又是一滴。
啪嗒,啪嗒。
宋钦的肩膀微微颤抖,白色的衣服把他的肩膀裹得更紧,整个人看起来比以往消瘦得多。
“对,你们都没有错。宋思衡也没有错,错的是我......”地面的水渍越来越密集,深色的圆点像是他语句之间的顿点。
他吸了吸鼻子,喉头似乎被哽住,过了好几分钟,他才在沉默中重新开口:“一杯温水。”
李恪以为他想喝水,下意识回头望向门外的看护。
“我的书桌上,总是会出现一杯四十五度的温水。”宋钦这才仰起头来,“冬天一杯温水会在十五分钟内凉透。”
李恪不明白他想说什么。
“宋平监视了我三十年。他利用我对我妈去世的愧疚,把我的生活控制在每个十五分钟里。”宋钦的眼神变得冷漠,“他知道只要我活着一天,他的秘密就有被拆穿的可能。所以他要事无巨细地压制着我。”
“我为此努力了三十年,想成为他最听话的孩子,但是到最后我发现这根本就是个骗局。”
说到这里,他倏地抬头跟李恪对视:“你说在他眼里,我算什么?是。你们每个人都没有做错,那我呢?有谁关心过我的死活?宋思衡.......宋思衡他逃出这个家的时候,有回头看看我吗?”
“在他们眼里,我算什么?你说,你说啊,你既然看得这么清楚你帮我回答!”宋钦的手指死死掐住自己的掌心,几乎快给自己勒出一道血印来。
宋钦的眼睛爬满了血丝,嘴角不停的颤动。
李恪的呼吸声也开始颤抖,他无法再忍耐下去,声线一下拔高:“你问我,你算什么?那我呢?!我又算什么?!”
宋钦被他的声音吓到了,一下愣住了,木怔怔地回看他。
“我呢,我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李恪把自己闷在心里许久的问题问了出口。
话音落地,他心底却像是被针扎过一样疼。
门口的看护忽然敲了敲门:“李先生, 是出了什么事吗?”
李恪僵住了,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忙用手掌按压一下自己的眼眶,朝着门口说:“没事。你先出去。”
看护不放心地往里看了两眼,才把门重新关上。
病房里复归寂静。窗外有风吹过,墙角的灌木丛发出一阵阵沙沙的响声。
两人之间沉默了许久,宋钦躲开了他的视线。
直到五分钟后,看护敲响了房门:“李先生,探视的半个小时到了。”
宋钦视着窗外,重新开口:“你走吧。”
李恪的脚步没有动。
宋钦继续低声说:“我知道你来这一趟的目的......我会,如你所愿的。”
说完他遍背过身去,用手背快速地擦拭了一下眼角,再没有回头。
病房的门再次打开,李恪独自走到了门外。院区里没有樱花,只有被风吹落的叶片,在草坪上轻轻滚动,最后被掩埋进更深的土地里。
【作者有话说】
开工了开工了~~
第52章 你轻一点
宋思衡回公司处理完遗留的事务,再回到家里时已经是周末的清晨。
家里被打扫得很干净,地面反射着窗外柔和的天光。宋思衡还没有吃早饭,他没有先去餐厅,而是转身先进了主卧。
主卧的窗帘被拉得紧紧的,密不透光。
昏暗中,宋思衡看到床上有一个人影,躺得歪七扭八,整张脸都蒙在被子里,只有一撮头发露在了外面。
宋思衡叹了口气,走到了床边,轻手轻脚地沿着床沿坐下。
床上的人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眉头舒展,闭着双眼仍在沉睡中。出院之后,杨晓北似乎就很少再做噩梦了,睡眠质量也比之前要好了不少。
宋思衡把被子微微拉了下来,杨晓北的脸也随之露了出来。
屋子里温度比医院高一些,几日休整后,杨晓北的脸颊也有了血色,不再是单纯的惨白。
浓密的睫毛轻轻搭在下眼睑上,昏暗中五官的轮廓却格外清晰。他下唇饱满,唇部也不再干燥,嘴角微微翘起,不知梦到了什么美梦。
宋思衡没有忍住,轻轻地伸出手指,蹭了一下他的下唇。他从未觉得这张脸如此诱人。
床边的手机忽然收到一条推送消息,屏幕亮起,微弱的亮光正好照在他的面庞,像是在这张漂亮的脸上抹上了一道高光。
宋思衡感觉喉咙有些干涩,手指停留在他的脸侧无法动弹。
很快,床上的人忽然侧过了脸去,背过了身子,将被子重新卷到了头顶。
宋思衡这才清醒过来。
自己真是太困了,怎么会对一个病号产生.......
在杨晓北苏醒之前,他忙从床边站了起来,走出了卧室,转身去了餐厅,拉开了冰箱的门。一阵凉意扑面而来,宋思衡长舒一口气。
冰箱里东西不多,家政每日都会买适量的菜,当日就煮完,不会过夜。今天是周末,冰箱里也没什么吃的。冷鲜层只剩下一瓶鲜牛奶,两颗苹果,一包吐司和几颗鸡蛋。
宋思衡最后给自己热了一杯牛奶,端着坐到了餐桌旁。
不过三五分钟后,走廊里传来了缓慢的脚步声。他回头望去,杨晓北穿着一件宽松的白T恤和运动短裤,正扶着墙壁缓步往前走着。
“醒这么早?”宋思衡问。
“没太睡好,你刚回来我就听到了。”
宋思衡莫名心底一紧,方才自己的举动他也察觉了吗?
但是最后他只是说:“我开门把你吵醒了?”
说着杨晓北已经沿着走廊走到了餐厅里,拉开了椅子坐到了他身旁,瞥了宋思衡两眼:“怎么熬这么晚?去泡吧了?”
“我是那种人吗?”宋思衡回看向他。
“你怎么不是?我们是怎么认识的你忘了?”杨晓北捂着胸口咳嗽了一声。
“随你怎么想我。”宋思衡转身重新走进了厨房里,从冰箱里拿出了一颗苹果,草草冲洗了下就扔给了杨晓北。
苹果从一米外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向下坠落,杨晓北连忙伸手接住。
“你也不怕砸到我伤口,心真狠啊!”杨晓北说着拿起苹果狠狠咬了一口。
“我看你这精神头快好透了。”
这几天杨晓北恢复得确实不错,期间宋思衡替他换过两次药,伤疤已经结痂掉落,纱布已经彻底摘下,疤痕的颜色也从红紫色变成了淡褐色。只是他日常行动还是略微不便,走路动作大了还有些疼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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