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时间越久,尹倦之便越觉得自己是个败类人渣,几近窒息,心脏闷疼。
可能是躯体仍在病中。
以前谈恋爱,情人向他要的东西很多, 他没付出任何真心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楚珏没跟尹倦之要过东西,做得最多的便是陪伴他。
这场游戏里, 尹倦之终究是被逼開了一点本该腐朽的心房。
但楚珏没有做错什么,不该被他往黑暗里拉。
他今年才二十岁, 青春朝气年华正好,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高兴的,诗意的......各种各样的都可以尝试。
可尹倦之已经烂了,他是救不活的。
“我有过那么多情人,你还不够了解吗?”尹倦之像看一个闹脾气的孩子那样看着楚珏,隐忍道,“八个月对我来说,已经是极限中的极限了,被我包养的人,大多三四个月就被甩了。”
楚珏抿唇,手指轻颤。
“能跟你玩那么久,我已经很腻了,”尹倦之一根一根地掰开楚珏的手,温度如雪般冷,垂下的眸看到他指节苍白,“......你看到了,我没有办法跟你更进一步,我觉得恶心。如果再在这里待下去,我说不定又要喝药。”
“......我不想喝药了,我也不喜欢不爱你。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一开始就对你说过的?”
关系确定那天,尹倦之眼眸弯如月,轻笑着对楚珏说——我们两个只会是包丨养与被包丨养的关系,千万不要喜欢我。
楚珏眼里落下泪来,表情却没多伤心。他目光如炬地看着尹倦之,不言不语。
那滴泪径直地砸到尹倦之的手背上,烫得他一哆嗦。
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楚珏看他的眼神起了变化,没来由地想要战栗。
“你真的不喜欢我吗?”楚珏嘶哑地问,“一点......一点点都没有?”
尹倦之笑了,说:“我的心只有一块,是属于我自己的。”
“我谁都不爱。你现在还觉得我喜欢你吗?”
楚珏:“倦之......”
“我最讨厌情人玩不起,一而再再而三地挽留,”尹倦之语速稍急道,“你不要也和他们一样。体面一点好聚好散。”
转身就走,步伐匆快,好像再在这里多待一秒就能剥夺掉人的性命。
尹倦之连头都没回。
楚珏追出去,嗓音已经哑得几近无声:“将军它......”
”它不是我的狗!”尹倦之打断楚珏没说完也注定说不完的话,落荒而逃。
房门“咣当”一声震颤,将楚珏关在门后。
冰凉的门板离他高挺的鼻梁仅有一毫之差。
“呜......”卧室门刚开,将军就冲进来在两个主人身边打转。
似是察觉到漂浮在空中的哀凄气氛,它尾巴耷拉下来,仰头看着垂眸不语的楚珏,尝试性地用前爪挠门。
“我跟他们哪里一样......”半晌过去,楚珏低首呓语,“我跟他们不一样......”
他拉开房门,三月份还冷着的季节中,仅穿一件素色的单衣出现在晨光熹微的天地里。
朝尹倦之的家的方向走去。
—
尹倦之状态不对,开车不敢贸然。
卡宴笨重地在马路边蜗行前进。不是上班的时间,不是吃早饭的时间,路上没有行人,连车辆都屈指可数。
大半个小时后,卡宴停在了一所酒吧门前。
灯红酒绿的场所,没有真消停的时候,里面永远热闹。
保安看到豪车不敢怠慢,忙上前帮尹倦之把卡宴停在会员区的车位。
徐千忆昨天睡多了,今夜饮酒狂欢无眠。亲自出来送其中一位朋友离开的时候,给他叫了代驾看他上车,徐千忆松口气,转身回去时眼尾扫到长身玉立的尹倦之,扬声特别稀罕道:“稀客呀小尹总。”
酒吧招牌的灯光颜色好像和上次没什么区别,尹倦之脸上出现得体笑容,无懈可击,和张开双臂迎上来的徐千忆拥抱:“这不是来了吗?”
“哼哼......让我猜猜,又恢复自由身了?”徐千忆揽着尹倦之的肩膀进酒吧,无情拆穿,“你啊你,我能不知道么?只要分手就来这里庆祝。这次你那个小情——说错了已经是前任了,真的挺厉害的哈哈哈哈,你们在一起了大半年诶。”
“哈,是啊,”尹倦之无奈失笑,说道,“他长得好看,听话懂事,还聪明乖巧......以后大概是找不到这样的了。”
没见过和人分手后还把他往好里夸的,既然那么好,为什么还分?
往常尹倦之分手,徐千忆问过原因,尹倦之都漫不经心地评价道:“不够好。”
上次和孟漾分完,尹倦之更是刚来就进舞池,和新的男人眉来眼去了。
徐千忆看着今天的尹倦之到吧台前喝酒,不去勾新男人,怪不习惯的,有话直问道:“那你为什么还要甩了他?”
尹倦之想也不想,道:“因为他长得好看,又听话懂事,还聪明乖巧......”
徐千忆:“。”
这都什么跟什么?
下一秒,徐千忆摸着下巴嘶了声,似乎明白了。完,原来浪子渣男翻车了,为情所困。
尹倦之没回家,却有人在他别墅门前等。
从天边熹微到晨阳初升,楚珏知道尹倦之没回来。
车不在,灯没有开,人只能在外面。
“——小珏?”温和的男声有些不确定,惊疑地喊了声。
楚珏转头看过去,形容带着抹破碎的狼狈。楚清瞬惊,忙推开车门来到他面前,摸了摸他冰凉的手臂:“这才几月份啊,怎么不多穿点衣服?”
这片是高档别墅区,尹倦之住这里,顾烈他们也住这里。只不过因为种种原因,碰面次数不多,又或者很早就碰过面,但尹倦之对外人的脸记得不明确,容易忘记。
吃过早饭,顾烈要按时去公司,先顺路送楚清去中心医院。
“爸......”楚珏低声喊道。
顾烈跟着下车,看了眼面前的房子,心里了然明晰,难得地有些幸灾乐祸:“你这是......”
楚清迅速瞟视他一眼,眸底有制止警告,顾烈识相地停嘴改口:“先回家吧。”
“我不回去......”楚珏垂眸坚决地说,“我等他回来。”
回来后做什么,别人不了解他,做父亲的还能不了解自己的儿子吗。楚清立马攥紧楚珏的胳膊连拉带推地让他上车:“你冷静下来再说。”
“我不回去。”楚珏强调。
“他吃着药呢,还是你拍给我看的,”楚清继续拽他,音色里是属于父亲的威严,“你要是想让他更糟,我就不管你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样能解决问题吗?”
见楚珏微白的面容有所松动似陷入思考,楚清柔声:“冲动解决不了任何事情——小珏,跟我们回家。”
说完狠狠地剜了顾烈一眼。
谴责他是变丨态所以儿子也跟着变丨态的意味很明显,恨不得张嘴吃了他。
顾烈:“......”
这时楚珏想起什么,掏出快没电的手机看了眼,低喃的音色如霜似冰:“怪不得不回来......原来去城北的酒吧了。”
楚清头疼地揉按额角。
从酒吧出来已日头当空,尹倦之给苏合打电话说今天不去公司了,劳烦他主持会议。
电话里听出他音色有异,苏合又“妈妈”附体叮咛尹倦之照顾好身体,没再逼他上班。
喝酒了不能开车,卡宴还停在酒吧门前。尹倦之叫了车,去本城的跨江大桥晒太阳。
老乞丐不在。
没人说话心里更空了一些。
跨江大桥工程宏伟,又宽又长,尹倦之手搭栏杆微微仰起脸让没有多少暖意的太阳直射。
有微风,江面时不时地滚起水绸缎似的涟漪,反光,有点闪眼睛。不知是不是夜里的星星跳到了江里洗澡,余辉不灭,尹倦之竟然想下去求证。
“咦?你怎么在这儿?”苍老却干脆的声音在尹倦之身后响起,尹倦之心头微动,回过头时笑容已贴脸,道,“还说呢,你今天为什么不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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