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无罪证(22)
楚行云被问懵了,不明所以的反问护士:“你说谁?”
护士点着‘贺丞’两个字,看着他清清楚楚的说:“我说,这个人已经宣布死亡了,需要调死亡记录吗?”
楚行云脑袋里像被丢入一颗闪|光|弹,眼花失聪了一瞬间,盯着护士吼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他今天早上才因为休克被过来,怎么可能死亡!”
护士比他更不耐烦更气愤:“这个人早就死了!档案上显示他的死亡时间是2002年12月30号。如果你需要他的死亡记录我就帮你调,不需要的话请你不要耽误后面人的时间。”
楚行云被她一口一个死刺激的几乎丧失理智,拿起记录本重重的拍在她面前:“你看清楚!贺丞!我昨天才见过他,怎么就他妈死在2002年12月30号了!”
护士被他吓了一跳,拿起本子仔细一看,又看了一眼电脑:“贺丞,贺,贺清?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我看错名字了,对不起。”
楚行云刚才那平地一声雷的嗓门和他凶神恶煞的态度引起了保安的注意。一个穿西装的男人赶在保安之前把他从排队的人群里拉出来,他怒火当头,也就没听到护士低声咕哝:“奇怪,明明是一个人。”
肖树抹了一把脖子上的汗笑着问:“怎么了楚队长?在二楼都听到你的声音了”
“贺丞呢?”
“在楼上VIP病房。”
他踏上扶梯,两三步冲上二楼,往楼道尽头的VIP走过去,途中不停的攒拳头。大理石桌面实在坚硬,刚才拍那一下桌子差点把手掌拍断,这会儿他清楚的感觉到手肿了不少。
病房门虚掩着,他一推开门,就见贺丞坐在宽大的落地窗前的一组单人沙发里,侧对着门口,身旁站着点滴架,搭在椅背的左手手背上插着针头正在打点滴。
贺丞穿着一件暗蓝色衬衫,西装外套被扔在病床上。交叠着长腿,右手撑在扶手上轻轻的拖着下巴,转头望着窗外的绿草坪,和草坪上几个穿着病服追逐玩闹的小孩儿。
“那个扎辫子的小女孩儿想和白皮肤的小男孩儿捉迷藏,高个子的男孩儿邀她玩跳绳她拒绝了。白皮肤的小男孩儿却想玩跳绳,所以她加入了。后来高个子男孩儿却嫌她跳得不好碍手碍脚,就和白皮肤小男孩儿捉迷臧去了。”
贺丞低低的笑了笑,然后转头看向门口,静止不动的目光和楚行云对视片刻:“你怎么这幅鬼样子。”
楚行云慢吞吞的把门关上,调整了一下呼吸,把脸上的戾气散干净,干笑着朝他走过去:“我刚从2002年回来救了你一命,信吗?”
贺丞冷冷的看着他,眼睛里一丝起伏都没有,然后又转头看着窗外,说:“无聊。”
楚行云站在他面前,端详着他的脸色问:“休克的原因是什么?过敏还是供氧不足?你当时在哪里?健身房还是公司?”
贺丞懒得回答他的问题,从背后拿出病例递扔给他:“自己看。”
楚行云接住,翻开扫了一遍,叹了一口气:“还是气道复温过快引发气流受限”说罢看着他:“你节制一点。”
贺丞懒洋洋的转头直视他,眼睛里满是讥诮:“你在想什么?我当时在开会。”
楚行云:“你又在想什么,我让你别往健身房跑那么勤。”
贺丞微微眯着眼睛看着他一笑:“你又没试过,怎么知道我往健身房跑的勤不勤。”
楚行云张开嘴,又合上,瞪着他干巴巴的说了一句:“别闹啊。”
他把病例放下,上前一步,弯下腰,左手按在沙发扶手上,右手摘下他脸上的眼镜顺手扔到病床上,抬起他下巴说:“睁眼。”
贺丞仰着头看着他,脸对脸的和他对峙了片刻,随后目光微微一闪,忽然扭头躲开他的手,不温不冷道:“你是医生吗?”
楚行云唇角一斜,笑的很像个调戏良家美男的土匪头子:“我医你就够了。”说着把他的脸扭过来,手法丝毫不专业的扒开他的眼皮左右看了看:“头还晕不晕了,看东西清不清楚?”
贺丞把他的手挥开,皱着眉头微微有些恼意,避开他的眼睛道:“你不碰我就很好。”
楚行云早就习惯了他不分好歹的恶劣态度,毫不在意的笑了笑,又问:“胸闷吗,心率正不正常?”
贺丞忽然又转过头正视他,褪去眼镜的双眼少了冷冰冰的镜片的遮挡,总是泛着冷光,满含针芒的眸子此刻徜徉着琥珀色的温暖又通透的微光,像是藏在他血肉里的灵魂,本来的色彩。
他说:“刚才,还是现在?”
“嗯?现在。”
贺丞缓慢且慵懒的翘起唇角,露出一抹笑容,稍稍调整了一下坐姿,然后抓住他的手腕慢慢的把他的手放在自己心脏的位置,注视着他的眼睛轻声慢语道:“我不知道,不如,你检查一下?”
楚行云:......
他怎么觉得,这只妖孽在撩他。
“呵呵呵,不用了。”
楚行云分外尴尬的把手从贺丞身上拿走,刚直起腰,腿窝就被贺丞用脚往前勾了一下。他条件反射的往前扑倒,右手在慌乱之中推翻了点滴架,然后牢牢撑住椅背,要不是他反应快,整个人都栽到贺丞怀里了。此时只是额头轻轻的撞在了贺丞的胸口上。
贺丞的反应也很快,迅速的按住他扶在沙发扶手的左手,低头在他耳边轻声问:“听清楚了吗?”
被这不同凡响的动静惊动的肖助理尽职尽责的推开门,就看见了这么一副‘不可描述’的画面,不用老板瞪他,立马就很有眼色的关上了门。
楚行云没体会到他这句话有什么含义,只感到自己拍肿的右手这会儿用了劲儿变得更疼了。“卧槽!”了一声甩着手腕跳起来,掌心跟扎满了针一下下往肉里钻似的疼。
“你绊我干嘛!”
贺丞的脸僵住了,下颚崩的紧紧的,几乎可以看到他在磨后槽牙。眼睛里的光彩迅速转冷,强压着一口糟心的恶气,冷笑道:“也没见你摔着,脑子怎么就被摔出来了”
楚行云捧着自己的右手冲他瞪眼:“怎么跟你哥说话呢!”
贺丞的眼神用力的从他脸上刮过去,一下拔掉手背上的针头,站起身理了理衬衫领口,冷着脸走到床边拿起眼镜戴好。抬起的右臂袖口不经意间勾住领口的扣子,只听一声清响,一颗暗蓝色的扭扣掉在地上,在光滑的地板上弹跳了几下,最后跳到了楚行云脚边。
楚行云低头看着那颗扭扣,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静止不动,许久才弯腰捡起扭扣,捏在手里看着。
这颗袖口不偏不倚正是第三颗,一向分外注意形象的贺二爷可不想敞着第三颗流氓扣出院门,于是走到他面前想把扭扣拿回来,手却被楚行云推开。
“别动。”
贺丞察觉到他不同寻常的脸色,问道:“怎么了?”
楚行云没理他,一手捏着扭扣,一手到裤子口袋去摸,片刻后摸出一个什么东西。
贺丞一看,是一颗翠绿色的扭扣,很旧,颜色已经被时光消磨的残缺不全。
“这颗扭扣是谁的?”
贺丞问了一个关键性问题,楚行云埋头思考片刻,然后抬头看着他,目光湛明。
好似云开雨霁拨云见日,风停雨骤水落石出。
他揣起两颗扭扣走向门口:“小孩子别管这么多,你先回去吧。”
贺丞拿起西装外套出门一看,楚行云已经下楼了,等在门口的肖树说:“先生,刚才楚队长走的时候好像挺高兴的,诶?你的衣服?”
贺丞把西装外套往他怀里一塞,把衬衫领子往一块并了并,跟着楚行云一起下楼了。
作者有话要说:醋王:这货情商太低,撩不动。
第22章少年之血【21】
袁旭今天没有去上钢琴课,离开墓园后他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游荡了几个小时。然后在西沉的太阳的陪伴下,孤零零的回家了。他总觉得自己的生活缺少一些东西,缺少的这部分东西让他感到很孤独,很不安。尤其是今天早上醒来,这种感觉异常的强烈。
保姆站在大门外等他,她应该是最后一个关心自己的人了吧。袁旭远远看着她冲自己招手,竟然想哭。心里莫名其妙的悲凉使他很想投进这个温柔的女人的怀抱。说到底,他只有十八岁,还是个孩子罢了,但是为什么爸爸妈妈不把他当成孩子看呢?他们总以为他是一个可以照顾自己的大人,甚至可以照顾哥哥。
哥哥?哥哥在哪儿?
哦,对了,他想起来了,哥哥已经去世了。他生了很严重的病,这种病无法医治。但是他的父母却期望着他能救哥哥的命,他当然做不到,他也不想救。但是当他对哥哥的生命无能为力的时候,他的生命也就变得毫无意义。他的生命原本就是作为哥哥生命的补给品所诞生的,现在哥哥死了,他的生命也就变得不受重视。
这些自私的人,创造他的生命,却不善待。
保姆让他先上楼洗个澡,然后下来吃晚饭。袁旭像一个被上满发条的木偶一样回到自己的房间,拿上洗漱衣物进了浴室。十几分钟后他换上一身素白的睡衣出来,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发现时间还早,同时也疑惑,挂在钟表旁边的海贼王海报去了哪里。他很喜欢这部动漫,海报还是他托朋友从日本带回来的作者签名版。
或许是保姆收拾他的房间的时候拿下来擦拭了吧,他的房间只有保姆出入。
他打开门问楼下准备早餐的保姆:“慧姐,你动我墙上的海报了吗?”
楼下厨房里传出炒菜的声音,保姆可能是因为忙碌,一时没回应他,过了一会儿,他听到保姆说:“在你写字台旁边的收纳盒里,我取下来擦了擦,忘记挂上了。”
他回到房间关上房门,在写字台旁边书柜底下拖出一个四四方方的收纳盒,看到了搁在最上面的一副海报。他想把海报拿出来挂回墙上,余光忽然注意到了摆在写字台上的手账本,对了,早上想把昨晚做的噩梦记录下来,还没来得及写就被楼下楚行云的声音打断了。
他离开收纳盒坐在写字台前,从笔筒里拿了一根碳素笔握在右手,左手翻开封皮,一页页的翻过写满字的纸张,纸张过了一半,出现空白的画面,于是他伏在桌子上写下今天的日期,然后习惯性的向左倾斜着本子一行行写了下来......字过半页,他又往后翻了一页,笔却忽然停住。
袁旭怔在椅子上,目光诧异的看着笔下的手账本,迅速的往后翻了几页,怎么回事?后面竟然写满了字,翻到最后一页,在手帐封皮的夹层中,他看到了一颗翠绿的扭扣。
时钟里的走针一圈圈的划过,轻微的滴答声在这个静的只有翻阅纸张的声音的房间里显得异常的清晰,这声音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响亮,最后变成‘砰’的一声巨响,是什么东西炸开的声音。
袁旭站在写字台前,身后的椅子倒在地上,是刚才被他起身时撞翻的,他浑身颤抖,面色煞白,连嘴唇都像被抹上了一层面粉,湿淋淋的头发往下滴滴答答的滴着水。他手里拿着那颗残旧的,色泽几乎被时光消磨殆尽的扭扣,他太用力了,也就分不清到底是他捏着那颗扭扣,还是扭扣咬着他的手。
少年像是被人从身后踹了一脚般扑通一声跪坐在地上,一手拿着手账本和扭扣,一手把收纳盒拉倒面前,掀掉铺在最上面的海报,把钮扣和笔记本一股脑的丢进了收纳盒,想把他们藏起来,但是,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十几,二十,三十几本手账凌乱的躺在那里,翠绿的封皮,封皮上印着五颜六色的枫叶,和一排英文LOGO,它们睡在那里,像是已经沉睡了一个世纪这么久,一本本手账的夹缝里凌乱的洒满了翠绿色的扭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