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在你眼里,我除了冲动就什么也不懂,所以你能给的信任也有限,可我除了这样冲动的爱,再也给不出什么了。虽然不愿意承认,我怕这样下去,我们只会相互折磨,怨恨彼此为什么不能为了自己改变更多一些。”
他感到杜长闻的目光紧锁在自己身上,这让他再一次垂下眼,不敢去看那样的目光里是凝重还是厌恶。但他已经没有迟疑的余地。
“你总说我年轻,我现在知道你是对的了,我没有能力也没有信心能维持这份感情。”
杜长闻沉默半晌,忽然笑了一下,只是因为面上紧绷着,笑意抵达眼里时已经变成了冰冷的讽刺。
“我教你的,你就学到了这个?”
这话刺得夏镜脸色发白,像被什么生生刮去一层。
大概是他的脸色实在难看,又或是两个人之间的沉默实在难捱,不知几分几秒过去后,杜长闻像以前无数次那样,近乎解围的,又说了一句:“我一直是个难相处的人,你无法忍受,自然有权利离开。”
这话说到最后,冷硬的语气还是冒出来,只是针对的并非夏镜:“真要说的话,倒是我做错了。”
夏镜明白他的意思,他想要反驳,可张了张嘴,又觉得此刻说什么都已经没有意义。
这时候杜长闻伸手挡了一下,他下意识退开半步,于是杜长闻从他面前走过,走进里面的办公室,没有回过头再看他一眼。
门轻轻关上,夏镜死死抿住嘴唇,在原地站了几秒才找回力气调动双腿,走出实验室。
两天后,夏镜到本市的聚乐分公司报道,又花了三天的时间做入职培训。
接下来的那个周末清晨,他拖着行李箱,坐上去北京的飞机。
第39章
四年后。
夏镜一下飞机,就感到阳光瞬间笼罩了全身,干脆脱掉外套搭在臂弯上,露出灰绿色的短袖T恤。海风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吹来,汹涌着吹过他的手臂,肌肤上一阵温热一阵凉爽,无论精神还是回忆,就都齐齐苏醒了。
他没想过会再踏入这座城市,但真到了这一刻,心里又生出“阔别已久”四个字。
同行的都是同事和领导,一群人也都像他那样脱了外套,露出振奋精神的模样,一面往机场大厅走,一面闲话。有人叫嚷着这也太热了,工作办完一定要去海边游泳,另一人打趣说你那泳池里练出来的本事,下海行不行啊,别到时候就剩一条泳裤给我们带回北京啊。
带头的是一级部门的负责人陈钧,任他们瞎聊,转头问夏镜:“准备回母校看看吗?”
夏镜因为“母校”两个字愣了一下,很快意识到陈钧指的是城大,“有时间就回去看看,”夏镜说,“陈哥,等会儿我不跟你们一起走了,和老同学吃个饭再去宾馆。”
“老同学?男的女的?”
陈钧笑着问完,不等夏镜回答就点了头:“行,去吧!你的人我帮你带走。”
夏镜朝他笑笑,停下来和几个下属打完招呼,独自转了方向,朝大厅一侧走去。
接机的人不少,但夏镜一眼就认出贾依然。
她依旧是红唇丽妆,一头黑发却剪短了,最长的地方也不过微微卷起搭在耳边,显得五官愈加明艳,配上T恤和牛仔裤,是模糊了性别的飒爽利落,整个人像一株夏日里的植物,显出蓬勃生机。
直到贾依然笑盈盈地跑过来给了他一个大力的拥抱,夏镜才由衷地发出感叹:“哇,师姐,变化不小啊。”
贾依然抓着他的手腕,后退一步打量几眼,点评道:“你也变样了呀,嗯,越来越帅了,可是脸怎么瘦了?我就说北京的水土不养人吧!”
夏镜由她拉扯,并不反抗:“北京也还好,只是年纪大了,胶原蛋白流失。”
贾依然大笑起来,引得身后有人悠悠地插话:“这位师姐,不要人来疯了,有什么话去车里说吧。”
夏镜这才发现后头还跟着一个杨斌:“师兄也来了啊。”
杨斌以前很瘦,如今稍微涨了点肉,看着就更显和气了,开口还是记忆里那样轻快的语调:“接你当然得来啊,好不容易讨了个司机的差事。”
一行人说笑着往外走。贾依然是提前订了餐厅要给他接风的,杨斌负责开车,贾依然就拉着夏镜在后排聊天,一路话就没停过。夏镜久未经历这样欢快的气氛,一时也受了感染,旅途的疲惫暂且退散,心里升起久违的愉快。
后来车驶上海滨路,视野一下开阔起来。
沙滩和海面渐渐从道路一侧露出面目,碧蓝天幕下,一派干净明亮的色彩,是熟悉又陌生的旧日风景。
夏镜偏着头看向车窗外,烈日让不远处的沙滩绿叶都摇晃出跳跃的亮光,刺得人眼底发烫。其实此刻他只要转头,就能从另一侧看见俪大的建筑,但他的视线凝固在海面,随着海浪起伏不定,就是不肯往俪大的方向挪一挪。
夏镜这幅模样,开车的杨斌没有察觉,贾依然却瞥了一眼。
不知从他脸上看到了怎样的神情,贾依然也沉默下来,随他看向窗外。安静片刻后,响起来的话音就显得格外清晰。
“很久没回来了吧?”贾依然问:“你比我早毕业一年,那就是正好四年,中途没回来过?
夏镜像是忽然走了神,下意识“嗯”了一声,几秒后又说:“回来过。”
“嗯?”贾依然有点惊讶:“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夏镜回过头笑了笑,还没答话,杨斌在前面先嗤笑一声:“贾师姐,过分了啊,人家怎么还要给你汇报行程呐?”
贾依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冷哼一声,果然没再问。倒是夏镜主动说道:“临时有事,当天往返的,就没跟你们说。”再往后的话却是对着杨斌说的,半玩笑半解释,“汇报是应该的,要不是师姐帮忙,当初我刚到北京,就要流落郊区了。”
“还有这事儿呢?”杨斌问。
“是啊,刚到北京的时候,住公司提供的宿舍,在郊区,每天上班通勤就是一场长征,不,两场。就这样还有很多人挤破头抢,应届生最多住满三个月,就要腾给新一批到岗的实习生。我那时候刚工作,哪有钱在公司附近租房,正巧师姐找上我,介绍我接了个外包的活儿,赚了笔外快,算是救了急。”
原本毕业后,他和实验室的人是断了联系的,自那以后,他和贾依然才时常联络起来,维系到现在。这次回来的消息也是贾依然最先得知,才通知杨斌的。
这么聊了几句,夏镜总算没再盯着窗外看,很快,那些风景被落在车尾,渐渐消失,再次回到封藏的记忆里,谈话的氛围倒是渐渐回来了。
“可以啊贾师姐。”杨斌打着方向盘拐上另一条道:“以后改名姓宋!”
夏镜没反应过来:“为什么?”
“宋江嘛,及时雨!”
夏镜无声地笑起来,贾依然再次翻个白眼,懒得理他。
餐厅在海边,抵达的时候已近黄昏,天还亮着,三个人说了半天话,早都饿了,为了节约时间就让贾依然做主负责点菜。贾依然也不推辞,接过菜单和笔。杨斌将倒好的茶推给夏镜,趁着空隙问:“听说你是来宣讲?怎么北京那么多高校还不够吗?”
夏镜双手接过茶,解释道:“宣传嘛,不嫌多,而且我们公司早就在这边有站点,这两年如果发展起来,就是分公司了。”
贾依然在菜单上刷刷写字,还不忘插话:“哦对,我记得你之前提过一次,当初这个工作就是本地站点招的吧,后来才改成去北京的?”
面对旧人,提及旧事,那些暗藏的记忆就像海浪卷起的白色泡沫,一层又一层涌上心底,无穷无尽似的。夏镜不敢细想,点头说:“是。”
“那好好的怎么跑北京去了?”杨斌大摇其头:“哎,这次回哪儿宣讲啊,俪大还是城大?”
夏镜跳过前一个问题,回答:“俪大,不过城大那边应该也有宣传,到时候估计也会有城大的学生来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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