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商的胃疼得几欲想让他弯下腰,可他偏挺得更直。
江堰这样一个大明星,赢不过四个男人的力气,竟选择倒下身体,不顾一切形象扯住地上那一角地毯,他有感觉,这次出了千灯湖的门,就再也进不来了。
他眼眶通红,不是流眼泪,是血气上涌充血那般的红。
“顾商!”他又吼。
江堰死命盯住他喊的那个人,那眼神如有刺骨实质,仿佛割破了顾商的皮肉,钉在骨头里。
顾商没有看他一眼,仿佛厌倦到了极致。
终于,房子安静下来。
当时顾商买千灯湖就是看中了它的安静,可原来就有那么安静的么?听不到别的声音,知了不叫了,蛙声也没有。
他的母亲死了,父亲有了新的家庭,岑青离开了,江堰……也死了吧。
顾商突然发现,他在这座城市好像也并没有什么扎根的理由。
他去找岑青了。
岑青现在过得可快活,买下了海边的一套房子,出门就是沙滩,他也是心虚,当时随口的诅咒没想到成了真,“操,不是吧,真被我说中了啊……”
“不,”顾商面无表情,“我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只是过来度假。”
他被顾业山暂时“解雇”了,如顾业山所说,所有人都在看他和正山的笑话,总之现在正山没他的位置。
岑青看了眼戴着墨镜晒太阳的顾商,“……行吧。”
他又看了眼已经将窗帘挠成须须状的狸花猫,“但是,这猫……”
“我的猫,”顾商道,“在家没人养。”
岑青在心里哀叫一声他大几万的窗帘,眼见这猫又转移目标到了沙发,他心提到了嗓子眼,“我几十万的沙发啊啊啊———你就不能放宠物店么!”
顾商:“它会以为我不要它了。”
沙发上霍然一条长长的白痕。
岑青捂着脑袋哀嚎。
顾商啧了一声,叫:“咪咪。”
雪人听话地小跑过来,跳上顾商的膝头,趴下了。
顾商在岑青这呆了一个多月,他天天都难以入睡,睁着眼睛看窗外不停卷上来的海,从黑夜看到太阳至海平线升起,直到顾业山喊他回去。
岑青肉眼可见顾商的下巴尖了下去,眼下又染上了青黑,同后者来时的状态大大不一样,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吃西药太伤身体,可不吃顾商睡不着,他只能无力地说一句:“随时都可以来。”
顾商回到了千灯湖,当时丢了一地的东西已经被阿姨清走寄回,一切都回到最初的模样。
雪人一进屋就各种嗅,重新熟悉这个环境。
不知道为什么,一回到这个环境,顾商就觉得累,他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就在这时,保安亭打来电话,响了好一会,顾商才慢吞吞地接了。
“C601户主,有位自称您认识的人在保安亭,说想拿回放在您那的东西。”
顾商没搞明白,提不起力气地“嗯”了一声。
电话那头传来一点电流声,是换了个接听的人。
“我来拿回雪人。”
隔了一个月再次听到这个声音,顾商一顿,哦……他拉黑了江堰的所有联系方式,销了江堰的通行卡,期间他下令封杀A,但傅沙这个神经病竟然不计后果地和他斗。
岑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同他吐槽说傅沙这个没经商头脑、不会管理的傻缺,股票竟然下跌三百七十二了点,亏了他好多钱。
顾商怕SKS真被搞散了,只好就此收手,砍掉了A大部分合作同行程,连带着其他四人的个人活动都没有放过,好说歹说也算销声匿迹一小段时间了。
“最好不过,刚想拿去丢了。”顾商说。
全程江堰很安静,他平静冷淡得如同无事发生,仿佛之前乞求的那个人不是他,他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一句话,也不看顾商,只将雪人装进猫包,不过一分钟,他就已经再次站在玄关,按下电梯了。
顾商也是。
两人就像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面的陌生人。
电梯门打开,江堰走了进去,转身,面对顾商站着。
雪人扒拉着猫包,“喵”个不停。
电梯门缓缓合上,江堰终于掀起眼皮看了顾商一眼。
只那一秒,顾商立刻警觉起来,不过,江堰不是要继续纠缠他,也不是要打他。
他只听见江堰说了一句话———
“顾商,我恨你。”
第32章 “黑猫。”
顾商。
我恨你。
……
顾商蓦地睁开眼,入眼的是素白的天花板。
他睡着了,这是他的第一想法。
这家酒店的遮光窗帘不好,全拉上了仍能透进不少白光,顾商躺在床上,昨晚发生的事一页不差地涌进大脑,随之而来的是浑身上下错位般的酸痛,最后才是灭顶的愤怒。
顾商眸色冷厉,恨不得将对方一刀一刀凌迟。
他轻轻转了一下头,犹如落枕,右耳立刻回想起什么似的颤了颤:被手心用力按着压进枕被,奋力梗着脖子抵抗,却始终不被允许抬头。
身旁没有人,江堰离开了。
江堰。
其实是该感到陌生的名字,毕竟已经过去七年了。
顾商的胃忽然绞痛起来,他侧身蜷缩,这样能稍稍缓解痛意。
当年包养一结束,他就将所有放在A身上、SKS身上的赞助收了回去,不过影响并不大,因为没多久,A全体就成为了Muss的代言人。
所有的现象都表明了SKS早就替A搭上了Muss这条船,只有顾商被蒙在鼓里。
而Muss也因那一届的世青赛,正式被高级时装工会承认,又由于A明星效益的加持,一度压过正山。
要是正山因实力不够而失去这次机会,倒不会被人诟病至今,毕竟商战场上输赢无定。可顾商恰恰是被一个小情儿误了事,这说出去实打实一桩笑柄。
那些人不敢当着顾商的面,背后却笑得一点不矜持,公子哥们还因顾商这事例,掀起了彻查小情儿身份的热潮,真被查出好几个内奸。
顾商一向不在意他人的看法,可顾业山不是,老一辈的人辛辛苦苦将正山打拼起来,这件丑事让后者觉得脸上无光,别人看他一眼都觉得是在嘲笑,加上他年纪大了,性格越发固执,骂顾商孽障逆子张口就来。
哪怕顾商打下了一场又一场胜战,写下一次又一次完美答卷,直到正山上下没有人再不服这位继承人,可顾业山怕了,他不愿意退位,他老了,妻女年轻,大儿子又不听话,他没有东西傍身。
七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起初,顾商也觉得自己出毛病了,整个人特别空。
空白。
他没有亲情、友情、爱情,没有必须要做的事情,没有期待的人,一天下来回到千灯湖,只余疲惫。
难以入睡没有什么,他已经习惯了。
清醒时大脑活动活跃,会进行很多主动的思考,这个过程会消耗很多能量,产生很多代谢垃圾,可顾商没有睡眠,他无法清理,只有堆积。
他听从岑青的话去喝中药,喝了几个月,感觉整个人都泡在药里,骨头由内至外散发出病秧子的苦味,他吃什么都是苦的。
于是他又开始吃西药了,效果是很好的,只是反应来得也强烈,他吐了吃,吃了吐,但起码能睡着了。
胃痛的病根或许就是在那时落下了。
不是什么大事。
这七年来,江堰一次都没联系过顾商。
江堰还是演了那部电影,不出所料,两年后那部电影上映即大火,票房三天破亿,国内外的奖项纳入囊中,江堰名声大爆。
当时顾商听说,能给的反应只有一声冷笑,关于江堰的事情,他忘得差不多了,说到底就是一个情儿,唯一印象深刻的也只有那次背叛罢了。
一个身处时尚圈,一个身处娱乐圈,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没有交集,唯一一次碰面是在秀场的后台。
顾商29岁,江堰24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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