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还是接近六点才离开,因为江堰就这么站在踏草旁边,勤勤恳恳地撸了大半小时。
离开之际,他问顾商:“我们以后还会来吗?”
顾商随意道:“你想来就来。”
原路返回,江堰浑身笼罩着的阴翳多多少少都消散了些。
正是下班高峰期,导航上显示市区有些塞车,回到千灯湖大概需要一个半小时。
现在还是通畅的乡道,顾商左手手肘搭在窗边,单手开车:“你有驾照吗?”
江堰坐在副驾驶,摇了摇头,想起顾商看不到,才出声:“没有。”
“看下什么时候去考了吧,”顾商说,“哪有金主给开车的。”
听到某个词语的江堰顿了下,原本沉沦的眼神恢复了些许清明,他说:“好。”
开到半路,顾商忽然“嗯?”了一声,车速慢慢缓下来,下一秒,靠在路边停了车。
江堰坐直了身体,“怎么了?”
“你看路中间躺着的,是不是一只小猫崽。”顾商下了车,蹲下来凑近了看,的确是,一只黑乎乎的带花纹的狸花猫。
江堰也下了车,同样蹲在顾商旁边,很小一只,还没他巴掌大,“是猫。”
躺在马路中间必死无疑,顾商捏起猫的后颈,放在两边的草丛中。
江堰看着倒是对毛茸茸的生物很喜爱,他跟着挪到旁边,“车上好像还有根火腿肠,我拿下来。”
可惜猫太小了,牙可能都没长齐,只啃下来了一些碎肉屑。
“它自己在这里,好像也活不了。”江堰说。
或许是猫妈妈带着小猫过马路,结果遗落了一个。
没有猫妈妈,他们又不带走,小猫的确只有死路一条,顾商看见了江堰不忍心的表情,对方刚刚得知亲人的噩耗,现在又要亲眼让他看一条生命的陨落吗?
要是之前,顾商必然会毫不留情地离开,他人的伤感与死活,与他何干?
他站了起来,江堰蹲着,抬头望他。
顾商抬脚,走至车门处。
江堰仍然蹲在原地,回头看他,又摸了一会,也跟着站起来。
顾商闭了闭眼,算了……他啧了一声,无奈道:“养吧养吧。”
明明面无表情,可顾商仿佛看到那瞬间江堰的眼睛都亮了,后者小心翼翼地将猫抱在怀里,上了车。
“先说好,”顾商一副撒手掌柜的模样,“我什么都不管,这只猫那么小,你得给它喂奶,要教它用猫砂,也不能让它抓沙发。”
小猫嘤嘤叫着,在江堰的臂弯里显得越发小了,江堰说:“好,谢谢你……顾商。”
实在不会是他做出来的行为,顾商冷哼一声,强行挽尊,“不是看你想养才同意的,是小猫可怜。”
江堰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我知道。”
算了,顾商收回视线。
周幽王为博美人一笑,烽火戏诸侯。到他这不过是一只猫罢了,能有多麻烦,实在不行,专门买套房给江堰拿来养猫得了。
先将猫送去宠物医院洗澡检查,顾商回了趟公司,江堰去看舅妈。
历经三天,陈春看起来情绪稳定多了,她说:“我其实活不久了是不是?”
江堰身体一僵,“怎么会。”
陈春瞥了他一眼,“我没读过书,但自己的身体还不至于感觉不出来。”
江堰不说话了,从小到大他就这样,不想回答的问题他就用哑巴战术或者装作没听见。
陈春瞪着他,拿他毫无办法。
可好巧不巧的,医生过来查房。
陈春:“医生!你和我讲讲,我还有多长时间?”
医生只是值班医生,他把副主任,也就是陈春的医生喊了过来。
正常情况下,医生是要告诉病人真实情况且尊重病人的选择,但也要看病人的性格如何,能否承受,脆弱些的则要委婉。
陈春身体已经很差了,说话力气不足,可言语仍旧不卑不亢,如同她这个人,“我六岁被卖掉去干活,十六岁嫁作他人妇,我长得不好,没有文化,却从未昧过良心活着,更不想死得如此不体面,您就和我说实话吧!”
主任思索了下,如实说了:“保守治疗大概一个月,积极治疗半年吧。”
江堰猛地抬起头,一、一开始不是说还有一年吗?
陈春静默了很久。
医生为难道:“不必现在就给出答案,多思考几……”
“不用想了,”陈春已经做了决定,“不治疗了。”
第24章 “我现在只有你了。”
江堰终于去带陈春吃牛排了,他点了满满一桌,希望能让陈春尝遍所有的味道。
陈春戴着帽子,挡住了已经掉光了的发,她一如既往地说他浪费钱,是真心疼了,“天啊,雁你再这样浪费食物浪费钱,我可不跟你去了!”
江堰点头说好,帮她把牛排切成一小块的,“好吃吗?”
陈春不会用刀叉,便直接用筷子夹了起来,她咀嚼得很慢,像是在细细品尝,她感受到了鲜嫩的肉质在她的嘴里爆开,她一辈子也没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她笑了,“诶!真不错!好吃!”
江堰点了好几杯饮料,有珍珠奶茶,有厚乳拿铁,有海盐汽水。
餐厅坐落在67楼,能将整个泾南尽收眼底。
陈春往窗外看去,手指摁在玻璃上,她感叹道:“真美……泾南原来这么漂亮。”
江堰早就红了眼眶,他张嘴想说话,却差点哽咽出声,深吸一口气将酸意都吞进胃里了,才道:“你喜欢就好。”
江堰想租一个更好的房子,但陈春执意原来那个老房子就很不错,阳光射进来的时候暖洋洋的,她住得很舒服。
晚上九点,陈春怒:“你赶紧回去你!那么大了还粘着舅妈算什么样子!”
江堰置若罔闻,只干自己的事,他将猫接了回来,正在给小猫崽喂羊奶。
陈春嚎了两嗓子就嚎不动了,只能随他去。
老房子有个小阳台,上边摆了一排陈春种的花与菜,可以看得出来是好好爱护着的,枝叶修剪得很整齐。还有一张躺椅,天气还尚凉爽,他躺在上边,给顾商打电话。
一打通,就是顾商吊儿郎当的声音,“嗨,小鸟。”
江堰的声音听起来像无事发生,“晚上好。”
vip房是顾商给升的,如今陈春出院,他自然收到了消息,那是陈春自己的选择,他们都应该尊重。可说是这么说,江堰肯定无法释然。
“猫怎么样?”
江堰回头看了一眼蜷在他旧衣服上的小猫崽,“刚喂饱,睡着了。”
顾商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叫什么名字?”
“你有想叫的吗?”江堰问。
顾商躺在沙发上,他缩了缩腿,示意底下的人力气有些大了,“你的猫。”
江堰:“那叫雪人吧。”
“啊……嘶,”不知被按到哪条筋膜,顾商轻叫了一声,“夏天捡的叫雪人,不错。”
哪知江堰立刻皱起眉来,语气沉冷,“你在做什么。”
“按摩,”顾商道,“今天骑了马,小腿酸。”
江堰:“正经按摩还是?”
“嗯……我想正经就正经,”顾商拖长了声音,他道,“我发现你最近是越来越管我了啊。”
他嘴上虽这么说着,可丝毫没有教训或阻止的意思。
“不能去。”江堰紧了紧手。
“好好好,”本来也没打算,顾商笑着,乐意哄着他,“不去。”
江堰暂时放松了下,但并未完全,他这一个月都没法陪顾商,顾商会不会去找其他人?他无法放下心,顾商肯定会去的,顾商没必要委屈自己。
他道:“顾商,对不起,我这一个月可能都没法照顾到你。”
顾商:“的确是该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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