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宁头大地摆手:“大哥别念了,快让我猝死吧。”
第14章 专访
“小白大夫!”
听到身后传来的熟悉声音,白韶将中性笔夹在白大褂口袋里,转身看向路初阳:“路导,怎么了?”
“一上午没见你,忙吗?”路初阳塞给白韶一瓶橙汁,“肯定没时间喝水吧。”
“有点忙。”白韶说,“周末走了三位老人,腾出来的床位办入住,要写许多材料。”他拧开橙汁瓶盖,抿一口,问,“你呢,怎么样?”
“我来找你做专访。”路初阳说,“记录你的一天。”
“我的一天?”白韶疑惑地挑眉,“我的一天很无聊。”
“纪录片讲究的就是真实。”路初阳说,他掰着手指头碎碎念,“我也跟拍了秦大夫和刘大夫。”他旧事重提,“你之前同意过的。”
“你之前也拍过我。”白韶没忘记自己被摄像师跟拍一整天的事情。
“说是一天的日常,实际需要很多天的细节拼接到一块儿,不然后期剪辑素材不够。”路初阳说,他拿出一个小型手持DV,晃了晃,“这次由我来跟拍。”
“导演亲自上阵拍摄?”白韶说,“规格这么高?”
“我调了一些人去儿科拍摄,以及正值春节前,有的人提前请假回乡探亲,人手不足。”路初阳理由充分,“闲言少叙,咱们开始吧。”
“我要去前台接待新入住的患者。”白韶面对镜头,难免不大自然,他双手插兜,站得笔直,“走吧。”
路初阳抿唇,觉得白韶紧张的模样格外有趣,他跟上白韶的脚步,一路走到前台。
新入住的患者是一位老年男性,虚弱地坐在轮椅上,由家属推进病房。白韶走过去与家属握手,询问详情,其中过分专业的词汇路初阳听不懂,他将镜头推进白韶侧脸,着重记录画面和声音。
“米原开,七十六岁,胆囊癌晚期。”白韶说,他蹲下询问老人,“意识清楚吗?”
“疼……”患者有气无力地说,他脸色泛黄,是癌组织侵犯胆管引起黄疸症状表现,身形消瘦、腹部肿胀,干枯的手指握住白韶的手,仿佛绝望的旅人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我疼……”
“检查报告给我。”白韶轻柔地拍拍老人的手背,站起身,向家属索要检查报告,根据报告上的指征开具舒缓药品,“先开一些曲马多看看情况,如果还疼,再来找我。”
路初阳盯着DV机小小的一方屏幕,看得入神,每个人在自己的专业领域都会显露出无比耀眼的光辉,白韶平日里温和安静,工作状态下认真专注,他是送患者最后一程的人,也是患者生命中最后一根支柱。
“六号病房二十二床。”白韶说,“跟我来。”他带领家属和患者走过长长的走廊,期间向家属介绍安宁病房的情况,“我们病房配置了医生、护理师和护士,床头有呼叫铃,您不舒服随时按铃呼叫护士。”
“病房里将不定期开展活动,下棋、针织、乐器等等,米先生平时有什么爱好吗?”白韶问。
“我爸爸会拉手风琴。”推轮椅的中年女性说,“但他现在拿不起手风琴了。”
“没关系,可以培养一些其他的爱好。”白韶安抚道,“二十一床住着一位喜欢打扑克的陈老先生。”
“我……也会。”米原开断断续续地说,“斗地主。”
白韶踏进六号病房,还没开口,盘腿坐在二十一床看手机的老大爷说:“小白大夫,这是我的新邻居啊?”
“是的,这位是米原开老先生。”白韶说,他朝米原开介绍二十一床的大爷,“这是陈坞先生。”
“船坞的坞,别念错了。”陈坞性格开朗,与米原开病歪歪的样子不同,看起来十分健康的模样,他问,“你什么病?”
“胆囊癌。”米原开的女儿说,“您得了什么病?”
“我心脏不好,医生说剩一年。”陈坞说,他得意地拍拍胸口,“我在这住了一年半,感觉越来越好。”
白韶无奈地看向陈坞:“其实您可以回家静养。”
“不回去,这里有人陪我打牌。”陈坞说,“我儿子也觉得这里比养老院好,他放心。”他心态松快,是六号病房活跃气氛的开心果,询问米原开,“你是哪里人啊?”
“湖北随州。”米原开说,“跟女儿来,北京。”他颤颤巍巍地抬起两只手比划数字,“十七年。”
“您都在北京待十七年啦,那可是老北京人了。”陈坞说,他拍拍胸口,“我是吉林人,在北京待了五年,是新北京人。”
白韶看着两位老人聊天,放心地颔首,转身朝家属交代注意事项,他说:“你每天都来陪护吗?”
“是的,我每天晚上来。”米原开的女儿米纯说,她环顾四周,问,“这里有陪护床吗?”
“没有,建议你每天晚上来看一看老人,回家休息。”白韶说,“出任何状况,我们都会及时通知你,保持电话畅通。”
“这个……”米纯犹豫地看向父亲,勉强答应,“好吧。”
“我们这里不会实施抢救措施。”白韶说,“请你做好心理准备。”他推一下眼镜,薄薄的镜片遮挡眼眸中平淡又疏离的目光。他对无数位患者家属说过这句话,怜悯不会阻挡死神的脚步,引导家属接受自然而然的结果是安宁医生的使命,白韶的方法则是不带修饰的赤裸直白。
“我知道。”米纯说,她抹一下眼角,叹了口气,“我知道。”
白韶拍拍米纯的胳膊,示意护工帮忙将米原开从轮椅挪到病床上,对陈坞老先生说:“后面的日子,麻烦您与米原开先生互相照应。”
“放心吧小白大夫,我保证天天带米老哥玩。”陈坞笑着说。
米原开听到陈坞喊他“老哥”,因疾病形容愁苦的面庞挤出一抹笑,说:“谢谢老弟。”
白韶转身离开病房,朝活动休闲室走去。安宁病房的七个病房环形而建,中间是长方形的休闲室,供尚能行走的老人们开展娱乐活动。
“春节快到了,我们的护理师和护士们在休闲室里做了一些精心布置。”白韶说,“年三十那天,我们邀请了朝阳门十三小合唱团来做志愿表演。”
路初阳跟紧白韶的脚步,踏进休闲室。老人们四处落座,下棋、打牌、打麻将、织毛衣、绘画,甚至还有聚在一起做祷告的小团体。
“宗教在一定程度上能够舒缓抑郁情绪。”白韶说,“有人说,人越老越怕死,老人都想多看两眼人间。”
“但死亡不讲人情。”白韶说,他平静地扫视人群,“有些病确实治不好,不得不选择姑息治疗,人们也只能接受这个结果。”
“有不接受的人吗?”路初阳问。
“当然有。”白韶说,他指向休闲室窗外的铁栅栏,“老人不愿继续痛苦的治疗,子女不接受,导致激进的后果。”他看向路初阳,“这大概是不能播的内容?”
“管他呢。”路初阳说,“大不了剪掉。”
“人老了就会死,这不算遗憾。”白韶说,“遗憾的是未盛开就凋零的生命,比如你在儿童肿瘤科看到的孩子们。”
“你给了我新课题。”路初阳说,“同心医院有儿童肿瘤科吗?”
“没有,儿童医院有。”白韶说。
“行,我让人去踩踩点。”路初阳说,他移动镜头,拍下休闲室的全景,“这儿看起来就像普通的养老院。”
“能来休闲室的老人已经是心态不错。”白韶说,“愁怨是一天,喜乐也是一天,何不快乐一点。”他偏头看向路初阳,“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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