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野抱着胳膊站在门口,好笑似地盯着他忙忙活活的背影看,直到齐燕白终于东翻西找地在家里找到个长颈瓶安置这束花时,他才笑了笑,开口叫了齐燕白一声。
“喜欢就好。”陆野说:“那你先收拾,我回去了?”
“嗯?”齐燕白回过头,下意识问道:“你这就回去了?”
“不然呢?”陆野笑着打趣道:“我今晚留下来?”
齐燕白虽然主动出击的次数不少,但到底没谈过恋爱,轻轻松松被陆野一招制敌,顿时噎住了,说“是”好像还没准备好,但说“不是”又有点舍不得。
他正犹豫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陆野却已经扑哧一笑,给他搭了个台阶下。
“跟你开玩笑呢。”陆野说:“不着急,慢慢来。”
陆野知道他不好意思,也没畜生到这么快就要登堂入室,于是没再逗他,只是招招手让他过来,然后隔着门框抱住他,低头吻了一下他的额头。
“好了,不逗你了。”他说道:“晚安,男朋友。”
第38章 “怎么样,要不要我教教你?”
齐燕白又画不出东西来了。
但跟之前那种困兽一样的焦躁不同,齐燕白这次坐在画板前,面对着空空如也的画纸,心态居然出奇的平和。
铅笔的棱角被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按在虎口上,齐燕白盯着面前的画纸,脑海中的思绪开始无限发散。
走神间,他脑海里的一切好像都在逐渐淡化,所有的影像都仿佛顷刻间失去了颜色,到最后,就只剩下陆野层层叠叠的身影还清晰地伫立在原地——有他第一次敲门时的模样,有他在夜色里与他沿着江边并肩而行的模样,还有刚刚在门口吻他时的模样。
那个吻像是某种锚点,轻而易举地唤回了齐燕白飘散的思绪,他眸光动了动,忍不住伸出手,用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额头被他吻过的地方。
那种轻柔的触感似乎还留存在他的灵魂深处,齐燕白的指尖顺着自己侧脸一路下滑,最后落在自己嘴唇上,回味似地摩挲了一下。
不够满足,齐燕白想,还不够。
那种由亲密接触带来的满足像是带有时效性,很快就随着陆野的抽身离去消失在了夜色里,齐燕白张口咬住自己的指尖,只觉得他的胃口非但没有被关系的确定填满,反而隐约冒出了新的苗头。
齐燕白有时候会觉得,他就像个永远不会满足的深渊,欲望无穷无尽。
陆野送的那束鸢尾花已经被插进了长颈瓶里,就放在画架旁边,齐燕白伸手拨动了一下湿润的花瓣,心里忽然之间有点后悔。
我刚刚就不该犹豫,齐燕白想,而是应该顺势把陆野留下来——至于留下来之后要做什么,那不重要,反正总归比现在这样隔着墙各自独处要好得多。
这个念头一经升起,就像是蔓延开的病毒一样,顷刻间占据了齐燕白的思绪。他努力耐着性子坐了一会儿,想给陆野留一个青涩矜持的形象,可惜只坚持了三五分钟,他脑子里正在打架的两个小人就轻而易举地分出了胜负,叫嚣着让他赶紧顺从本心,别再挣扎了。
齐燕白脑海里天人交战,正犹豫着要不要付诸行动,放在画架旁边的手机就突然亮起屏幕,从社交软件里跳出了一条新的视频通话提醒。
齐燕白最开始还以为陆野跟他想到一块去了,结果看了一眼来电人的姓名,就兴致缺缺地拧了下眉,不情不愿地按下了通话键。
Ashley那张精致漂亮的脸很快出现在屏幕里,齐燕白把手里的画笔往笔筒里一丢,冷冷淡淡地问道:“什么事?”
“看到是我,很失望?”Ashley察觉到了他的不耐,于是饶有兴味地挑了挑眉,伸手在屏幕上轻轻点了两下,意有所指地笑着问道:“怎么……你不会在等谁的电话吧?”
齐燕白:“……”
齐燕白被她戳中了心事,难得地有些紧张,他的睫毛颤了颤,下意识避开了Ashley打量的目光,蹩脚地转移了话题,语气生硬地问道:“你今天起这么早,就是为了来关心一下我的私人生活?”
“那倒不是。”Ashley说着耸了耸肩,往后退了退,从画面外摸出一只烟盒,从里面抽出了一根细杆的女士香烟。
“我是来给你送好消息的。”Ashley说。
她不知道又去哪个国家度假了,此时此刻像是刚睡醒,头发蓬松,妆也没化,身上只裹了一件轻薄柔顺的真丝睡衣,勾勒出她曼妙优美的身材。
齐燕白隔着屏幕打量了她一番,只见她靠在一张满绣的布艺沙发上,整个人眼角眉梢都氤氲着一股餍足的风情,颈侧的吻痕鲜红刺目,落在她白皙的肌肤上,就像一朵糜烂的木槿花。
“……恭喜。”齐燕白心里有了数,只当她是来炫耀一下“宠爱”,于是点了点头,公事公办地“祝贺”道:“看来你最近日子过得不错。”
“我不是说这个。”Ashley说着点上烟,吐出一口纯白的烟圈,在烟雾弥漫地朝着齐燕白眨了眨眼,笑着说:“你还记得你当年交给你父亲的那幅画吗?”
齐燕白当年给过齐哲不少作品,但能被Ashley用这种语气说出来的,就只有最后那一幅。
“记得。”齐燕白问:“怎么了?”
“前段时间,你父亲开画展,国内的某个副展厅临时缺一幅作品,所以参展人没过问他,就在画廊仓库里找了找,把你那副画拿去凑数了。”Ashley说:“但之后展出时,那幅画似乎被某个艺术评鉴家看上了,于是打电话过来,询问他这幅画的售价。”
原来如此,齐燕白想,当时他还奇怪,明明齐哲是那么个眼里不揉沙子的性格,怎么会容忍自己不满意的作品出现在展厅里……合着最后是因为这个。
“大约是因为有人问 ,所以上个星期,你父亲把那幅画收了回来。”Ashley说:“他在画室看了好几天那幅画,然后忽然打电话给我,问了我你的近况。
齐哲骨子里就没有父子亲情这个概念,想让他想起某个孩子,那就只能是一个原因。
果不其然,Ashley眼角眉梢都带上了几分喜色,她弹了弹烟灰,神情愉悦地说:“他说让我问你,如果最近没什么事,可以回国一趟,陪他一起吃个饭,见见圈内的朋友。”
大概所有少年时期被父母打压过的孩子都幻想过有朝一日能翻身做主,狠狠地回击一下长辈当年的漠视和“有眼无珠”,齐燕白刚离开家那两年,也会时不时做点不切实际的梦,满足一下他当时难以自愈的自我厌弃。
那时候,齐燕白相当期盼齐哲有朝一日能发现自己看走了眼,低估了他的能力,他日思夜想地惦记这点事儿,几乎把齐哲那句决断般的评价惦记成了心病。
但时移世易,几年过去,当齐哲终于如他梦中一般松了口,开始重新审视那幅画的时候,齐燕白却早就没那么在乎了。
他脑海里一时间涌上的不是经年心魔被打破的狂喜,而是没来由地想起了那天细雨蒙蒙中的画展,还有陆野有意倾向他的那把透明的伞。
齐燕白伸手抹了一下面前空白的画纸,忽然想起那天在那个光线昏暗的走廊里,陆野只是浮光掠影般地扫了一眼,就看见了齐哲这么多年没能注意到的东西。
齐哲原本在他心里那种坚不可摧的形象好像正在被逐渐打破,齐燕白长长地叹息一声,说道:“我不会回去了。”
“为什么?”Ashley似乎有点不解:“上次你不想回来没关系,但这次是你父亲主动找你的。而且这几年,你父亲又往基金里存了很大一笔钱,比之前几乎翻了一番。”
齐哲有钱,很有钱,在他看得上的领域,他也从不吝啬——他有一个专门为了艺术设置的“家庭基金”,基数极其庞大,每年的收益也相当可观。
齐燕白很小就知道规则,在他们家,只要能出类拔萃拿出最好的作品,就能获得这个基金里最庞大的那笔收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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