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明磊气都喘不过来,弯着腰,一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的喘气。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看着曾连喜,突然哈哈大笑。
他们俩的友谊,就是在一次又一次与田三王昊圆的抗争之中建立的。
抗争之后、大笑过后,孙明磊迎来一次又一次的无奈疲倦:“很累。反击累,我去何家也累,听到奶奶的咳嗽,我觉得我已经累得走不动似的。”
曾连喜见到姥姥险些滑下的身子:“小磊,我先带姥姥去看病,晚上我再跟你聊。会有办法的,实在不行,我们也勒索田三,逼他们凑点钱。我们不是斗不过田三,我们只是比他们善良。”
孙明磊不知有没有听清他的话:“连喜,我很累。”
“小磊,先这样了。”曾连喜挂断电话,跑过去扶住姥姥。
抽血的检验结果出来,医生看了看,说是急性腹泻,开了针水。
曾连喜陪着姥姥在医院吊针,到了晚上也还没有离开。
*
何鹏——
晚饭时,何鹏听父亲说起另一个资助的孩子,明年就要上大学了。很刻苦,很认真,学校成绩很优异。
何鹏主动地说:“如果是个好孩子,那就资助他到大学呗。”
父亲笑了笑。
何鹏不禁把父亲资助的其他孩子,与孙明磊做比较。能想得出用血制造车祸的人,肯定不是省油的灯。
何鹏把车祸视频看了一遍,断定孙明磊是奸诈小人。
吃了晚饭,何冠跟何鹏在书房里做作业。
何鹏心不在焉,几次想跟哥哥说起孙明磊的苦肉计。
不过哥哥这两天比较烦躁,因为有个死缠烂打的女同学,频繁打电话骚扰哥哥。
何鹏听见哥哥用冷冽的语气训斥对方。
何鹏连连摇头:“哥,你这样太直接了,小姐姐会伤心的。”
何冠不说话,径自去了浴室。
哥哥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兄弟一场,就由他来帮哥哥处理这一个桃花债吧。他接起电话,沉下声音:“喂,我是何冠。”
对方沉默一两秒:“何冠,我是孙明磊……”
何鹏愣住了,顿时火起:“又是你,你这个不要脸的,是不是又想用苦肉计以死相逼?”
“求求你了,我们家情况很艰难,熬不下去了。”
“熬不下去,就不要熬了。你不是很厉害嘛,血喷一地,还能安然无恙。不要再来骗我们家的钱了。”
何鹏知道哥哥的手机密码,他把这个手机号丢到黑名单,同时删掉了通话记录。
不给骗子骗钱的机会。
第44章 7月21日
7月21日,暑假。
*
孙明磊走了。
曾连喜收到这个消息,难以置信。他昨天才和孙明磊通了电话,告诉他,不要急,办法想想会有的。
一夜之间,人没了。
去孙家的路上,经过一个堆满黄土的山坡。
田三跟他的狐朋狗党聚在那里,嘻嘻哈哈。
一人:“听说没,孙明磊昨天走了。”
田三叼着一根牙签:“哈哈哈,幸好啊,前阵子我搜刮了他的一笔钱。否则,人没了,我们还少了一顿饭钱。”
一人:“你真是有先见之明啊。”
田三:“那是啊。我早就发现了,孙明磊印堂发黑,这是不祥之人。能捞一把是一把。”
又一人:“不过,人死了是可惜啊。”
“可惜个屁,自作自受。”田三转头见到了曾连喜。他挑了讽刺的笑。
一人先开口:“田哥,你瞧瞧,这个人的印堂黑不黑啊?他会不会也——”他故作失言,捂住了嘴巴。
“喂,曾连喜。”田三说,“哭丧着脸,很难受吧?你在村子里只有一个好朋友,他现在走了,你是不是要跟着去啊?”
曾连喜面无表情。
田三向远处望了一眼:“要去孙家啊?带了白事的钱吗?孙家奶奶患了绝症,又失去孙子,肯定生无可恋。她留着钱没用了,你不如把钱给我们这些未来青年。”他走下山坡。
另外几人见状,跟着下来,围住了曾连喜。
“让开。”曾连喜冷冷地说。
田三的牙签差点戳中牙肉:“太阳打西边出来哦。兄弟死了,你就硬气起来了?”
曾连喜握紧拳头,田三的每一句话都在侮辱人。孙明磊走到现在,除了贫穷,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这群人的霸凌。
一群狗东西,仗势欺人。
曾连喜盯着田三:“你们才是该死的人。”
田三被他眼里的恨意震住了。就是这个时候,他发现,曾连喜的圆眼睛柔和了他的轮廓。其实他的五官很硬气。一旦眼神狠戾,倒有几分慑人的气势。
田三丢掉了牙签,准备小小教训一下曾连喜。田三为人凶狠,贪财,横行霸道。但不会逼人走绝路。一旦出了人命,事情就大条了。
然而,曾连喜却不对劲,给人一种鱼死网破般的决裂。他捡起地上的一块大砖头。可能是哪家施工运输时,掉在半路的。一整块的砖,厚实有重量。
田三夸张地笑:“你不会是跟孙明磊一样,用砖头石块当武器吧。那要记得,一定要往我们的头上砸。”他吃准了,曾连喜没有那个胆量。
没想到,曾连喜阴沉着脸,真的朝一人的头上砸过去。
那人偏了偏,避开了头。但是他的肩膀却被砖头正正砸中。
一群人顿时傻眼,看向曾连喜的眼神,个个透着难以置信。
田三第一个回过神来,他虽然坑了孙明磊一把,但脑袋确实被砸出了伤,新仇旧怨,他较真起来:“给我打。”
一个个人捡起地上的东西。石头、树枝,有什么拿什么。
田三骂:“蠢货,抢他的砖头啊。”
砖头被抢,曾连喜剩下赤手空拳。
善良怯弱的人死了,该下地狱的这群人,居然活在世上。
上天何其不公。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曾连喜红了眼。他看见路边那户人家的门前,停了一辆摩托车。
他跑了过去。
田三不知道曾连喜要做什么。他想走,又觉得不能在小弟面前失了架势。
曾连喜的气势太吓人了。田三让身边的人去教训,自己却和曾连喜保持距离。
曾连喜的目标不是那辆摩托车,而是摩托车旁边放着的一罐机油。
村里的很多人因为不想付工时费,会自己买廉价的机油回来,装在摩托车上。
机油是易燃易爆品。田三有了强烈的危机感。然而,他抱有一丝侥幸。曾连喜只是想吓唬吓唬人吧。
但他见到,曾连喜阴沉的眼睛满是戾气。
田三慌了,他要逃。越是心急,脚下越是混乱。刚才谁抢走了曾连喜的砖头,丢在地上,就丢在田三的面前。
田三见到了,脚却没有抬起,直接被绊倒在地。
曾连喜像恶魔一样,逆着光。
地狱是什么颜色?田三会回答,就是现在曾连喜脸上那样的阴郁。
曾连喜拧开了机油盖子。
田三啊啊大叫,手软了,脚也软了,动弹不得。他眼睁睁地看着曾连喜把机油倒在了他的头上。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气味。
曾连喜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打火机。
田三的眼泪和鼻涕一起流下,到处是粘稠的液体:“我错了。曾连喜,我知道我错了。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孙明磊。我以后再也不会欺负你们了。但是……但是,孙明磊的死和我无关啊,我不想去陪葬。”
曾连喜的眼里连一丝怜悯都没有,他的拇指按在打火机的开关。
田三吓得尿了裤子。
这个时候远方传来了声音:“连喜,连喜!”一声接一声,由远至近。
曾连喜的手指停住了。
曾姥姥热切的呼唤把他拉回到现实。
刚才失去理智,他不知自己在做些什么。如今回过神,见到周围一片狼藉。
有人躺在地上,有人傻在当场,又或者有人跑了。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