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放假到现在隔了一礼拜的时间,季思年都跟个没事人一样对此闭口不谈,尹博看他这个样子也一直没问过。
但今天是季思年主动要约他出来,他就默认了这一趟是要聊感情问题的。
“学了一年心理学,猜猜我现在在想什么。”季思年眯着眼睛。
尹博说:“你现在想去揍他一顿。”
“差不多。”季思年抬手盖住了眼睛。
要不是他还有那么一点残存的理智和道德观念,他真想就地跟谢航闹一出社会桃色新闻。
“什么时候分的?”
“平安夜。”季思年忽然感觉很疲倦。
所有人都没有发现他们两个分手了,最了解他的尹博没发现,离他最近的白宇辉也没发现。
他捋了把头发,突然说:“我想复合了。”
“去呗。”尹博端了杯橙汁,“有些镜子该圆还是得圆,这不是你之前劝我的话吗?”
“但是破了就是破了,哪怕裂了条纹那也是破了。”季思年脑子里乱哄哄,自从看到谢航就坐在不远处之后就静不下来。
他不想再梳理思路,直接挑着重点把这几个月出问题的时间节点说了出来。
他的话说得颠三倒四,有时候还要愣很久才能想起来自己的下一句话,他都怀疑尹博到底能不能听懂。
但说出来的确轻松多了,他才意识到这几个月有很多堆积在胸口的不舒坦,一直都压得他呼吸不畅。
也许是包含了太多他从来没和别人提过的事,尹博听完以后直接宕机在原地。
季思年猜测是因为他没有提起谢航家的那些事和他的童年,所以让这个故事缺乏了最核心的矛盾点,也让谢航的很多行为变得无法理解。
但他没办法去说这部分,这些事可以由谢航亲自去讲,讲给尹博、讲给所有他愿意的人,但不能由别人来说。
尹博把杯子里的橙汁喝完,突然说:“他有问题我先不说,我觉得你也有问题。”
“我靠。”季思年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他笑着长叹一口气。
“我不是让你从自己身上找问题的意思,我靠这话说起来真奇怪。”尹博挠了挠头,“我的意思是……你来问我就是想听我意见对吧,谢航怎么样我不可控,目前我能调整的……只有你这部分,你明白我意思吗?”
“明白。”季思年觉得他这话说的算是言简意赅了。
尹博问:“你说他有好多事他不愿意跟你说,他不说你就不问啊?”
季思年“啧”了一声:“要不是我能理解你的意思,换成是个客户坐这直接一胳膊抡你了。”
“回答问题!”尹博拍了拍桌子,“——你就不问吗?”
严刑逼供一样。
“我不累吗?天天问,他又不愿意说。”季思年靠在椅背上。
“你自己想,是你逼问他更累,还是顺着他,装不在意,然后一点点积压不满更累?”
季思年隐约明白了他想说什么。
“你们分手,你觉得是你给了他时间来自我调整,其实也是给了你自己空间,不再被患得患失困住,对吧。”尹博说。
“对。”季思年犹豫一下,发现似乎的确是这样。
接着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季思年正被他说得大彻大悟,等着他的结论,没想到一直没等来下文。
“然后呢?”他问。
尹博皱着眉,认真说:“我也分析不出来什么,就是觉得这样不太对劲,你自己琢磨吧。”
“你直说就行,你不用顾我面子。”季思年说。
“我什么时候顾过你面子?”尹博见了鬼一样看他,“自己的感情问题,别人说出花儿来也是门外汉。”
这倒是一句实话。
季思年心乱如麻,还没把凳子坐热乎就站了起来:“走,换个地方。”
尹博转头看了眼谢航:“你不等他一会儿?”
“不等,他要是不想找我,在这也是堵心自……”他的话停了停。
“您好。”一个酒保端着托盘,将两杯淡紫色气泡酒放到他们面前,“谢先生为您点的酒。”
季思年僵了僵,垂眼看着桌上的两杯酒。
“……这是想找你的意思吧?”尹博眼皮直跳。
他现在找我干什么?季思年恍惚得快要站不住,回过神来的时候都不知道这句话他到底有没有问出口。
不过也不需要问,答案几乎是显而易见。
“那我先走了。”尹博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拍了拍他肩膀,“有事喊我。”
季思年转头看着谢航。
刚刚一直没敢仔细看,此时发现除了谢航和一个小孩坐在最里面,隔着两桌还坐着那天在病房里看到的几个人。
他们会跟谢航说什么?
等的时间不算长,小孩走了之后,他又和另一个男人聊了几句,那人大概是请来的心理医生,聊完又去和小孩一家沟通。
谢航这才起身走过来。
季思年捧着不知道黑屏了多久的手机,用余光瞄着他一步步靠近的身影。
“久等了。”谢航走到他对面。
这句生疏的开场白让季思年没接上话。
不知是不是太久没有亲密接触,谢航此时的每一个动作都被放大了无数倍,一帧一帧映在眼底。
手勾着椅子转了半圈后拉开,谢航坐上去,随意松了松衣领。
季思年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落到衣襟上,又慢慢抬起来,看着他的眼睛。
谢航笑了笑,他用指节轻敲了酒杯:“老板用了我们提供的名字,这杯酒叫柠檬核。”
“嗯。”季思年忽然有些口渴,他没有低头去看那杯酒。
“我收到了你的信。”谢航没有一点过渡,说得很猝不及防。
季思年用力掐了掐虎口。
“我也收到了。”他猛然有些失语,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情绪再次铺天盖地吞噬了他。
好像有一盆火烤在脚底。
“但是我判断错了。”谢航还是用那样沉静的声音说着,“大夫没有劝我不要找你,她说我在我们分开后进步很大,现在可以尝试和你继续接触。”
季思年连呼吸都变轻,脑袋里的几根弦逐个崩开,然后错乱地搅在一起。
“我要追你了。”谢航说。
季思年沉默着。
这种沉默让谢航有些不安。
这是他自己做的决定,本可以不这样直白地告诉季思年,也不该把他留住白等了这么久。
但总有些东西覆水难收,季思年要是不来,他也可以很淡然自若地完成这次谈话,可他偏偏就一瞥看到了季思年,在看见他的一瞬间又感觉如果没有他在,自己肯定会撑不下去。
刚刚谢佳洋和他说,他拿起刀的时候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自己和妈妈不应该承担谢成的喜怒无常,觉得该争取给自己的自由一定要争取。
“为什么要说我有病?”谢佳洋说,“自杀的人就一定有病?为什么不能是他身边的人有病。”
很简单的一个道理,谢航用了十几年还没有想通。
他现在依旧没有完全说服自己,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
“总是说要坦诚、要多沟通,你觉得你自己做到了,其实你在心里都一清二楚,你说出来的看似直白的话都是经过筛选的。”林菁那天说,“你会主动说爱,但是不会告诉他沈荣生病了、谢成一家找你了,你没有真正的敞开心扉。”
谢航闭了闭眼睛,在沉默里继续说:“我这段时间会见好多次大夫,还会定期来找谢佳洋……那个小孩。”
季思年听着他说,心脏被拧了一把一样。
“所以你可以让我多追一会儿,等到我……完全好了,再好好表白一次。”谢航说。
他收回放在酒杯旁的手,藏在桌子下,但季思年看到他在微微发着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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