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荼盯着他蹙了蹙眉,自责地苦笑:“可是我却没有相信你。我把你一个人扔在那里……”这么说有点自大,阮幼青并不是谁的附属品,他聪明,耐心,宽容,早已可以独当一面。
周围的游人越来越多,两人对望一眼都觉得这里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
“你住在哪里?”唐荼问。
“附近一家民宿,不过,看完教堂回去取了行李就没地方住了,只定了一晚。下午要坐火车去威尼斯。”
“那……先去取行李,然后去我那里吧……我还没退房。”
唐荼待过的地方总是飘着一股淡淡的皂香味,阮幼青闻到的刹那会条件反射地放松下来,一进房间便本能地想窝进枕头。
权衡再三,他还是选择坐在小沙发里等唐荼开口。
“你手机丢了还怎么联系我……万一我回去了呢?”唐荼倒了杯茶给他,自己拧开一瓶矿泉水,坐到了他身边。
“我觉得你不会在双年展顺利开幕之前就离开。”阮幼青如实回答,转念一想对方这不就为了自己提前离开了么,便改口道,“如果真的错过了,就回去找你,荼白又跑不掉。”他瞄了一眼鸢尾花,低声问,“礼物你喜欢吗。”
“你……为什么不生我的气呢?”唐荼摩挲着那支小巧的领针,表情纠结着,“我收到了江霁蓝的邮件。他向我解释清楚了所有误会……对不起幼青,我之前口口声声说爱你,却在最重要的时刻选择逃避……我……”
“刚刚不是说了,不要道歉。”他打断了唐荼的自责,“算了,还是我来说吧。那天的事错不在你,也不在我。当然,我理解你难过,有些事是我没有及时察觉。但你也要理解我……的确有那么一会儿生你的气,尤其是回到家的时候看到你把自己的东西都搬走了。”阮幼青叹一口气,“我从来没那样生气,因为我过去从没有对谁有那样的期待,自然也不会失望。我在想是不是我对你的态度不够明确,所以导致你无法相信我。”
“不是的……幼青,不是的……我只是……”
“你只是觉得身为艺术家的我,会厌烦一成不变,会追求刺激与诱惑。”阮幼青撇撇嘴,“你对艺术家有偏见。”
“……是。”
难得看到唐荼无言以对的样子,阮幼青心底并没有生出一点成就感,却满是于心不忍。
唐荼将头埋进他颈间,久久没有言语。
阮幼青环顾房间,这间酒店比之日常的选择老旧不少,多半因为他临时起意的行程来不及等一间更合适的。
“唐荼……我不再生气了,你也不要自责好不好。我们之间不需要这样。”他实在不精于安慰别人,只得认输,他知道自己一旦示弱对方绝不会让他有一丁点为难。可等了许久,怀里除了绵长的呼吸没有任何回应,他低头一看这人眉眼松松地阖着,竟是已经靠着他睡着了。
唐荼对工作向来投入,此时放松下来轻易也不会醒来。阮幼青轻手轻脚剥掉了他的西装外套将人抱到床上,才一个多月不见,双臂间的分量居然明显清减不少。他抱着另一个枕头倚在床头打开失而复得的旧手机,微信里是一连串唐荼的留言,从傍晚到凌晨。
——幼青,你在哪里,我有话问你。
——幼青,礼物我收到了,很漂亮。
——幼青,开机之后告诉我好吗,我有话对你说。
——对不起。幼青,对不起。
——对不起,是我不好,原谅我好吗……
这些文字似乎有声音,他仿若听到骄傲如唐荼一般的人,从心平气和到近乎哀求。这个人似乎总改不掉在感情里那一丝卑微和牺牲感,让人心痛又气恼。
可人都有弱点,他爱唐荼,是连这一点都要一起爱的。所以他不强求对方在短短一两年的时间里改头换面,能一下子放下那些谨小慎微患得患失过度敏感。
唐荼这一觉睡到傍晚才醒来。
趁他洗澡的功夫,阮幼青去买好了烟熏火腿和烩饭,看饥肠辘辘的人迫不及待将半温的蔬菜奶油烩饭往嘴里送。
饭后他拿出两盒冰淇淋让唐荼选味道,地道Gelato顺滑清爽的口感让人欲罢不能,果然,唐荼选择了朗姆酒葡萄干之后,又频频侧目他手中的椰子味。
阮幼青递了一勺到他嘴边,看他被冰的玫红的舌尖一扫,奶白色的冰淇淋被卷进去一半,留了一点在唇边。
“怎么了?”唐荼见他吃到一半不动了好奇地问。
阮幼青没有回答,直接贴过去替他打扫干净嘴边的战场。
他一寸一寸舔过弹软的嘴唇,藏在淡淡纹路里的椰子味被他尽数消灭后,他又顺着唐荼唇缝里不断逸出的小气流浅浅地舔进去。他一勺一勺将冰淇淋塞到唐荼口中,再缓缓与他分食,直到对方几乎要被凌乱的喘息和融化的冰淇淋呛到,他才扔掉手中的盒子,深深吻下去。
唐荼急迫地拥住他,伸手摘下了他的助听器。
他们滚到被子上,甚至没有多余的功夫去拉上窗帘。阮幼青一把摸到床头的控制面板,将所有的灯光熄灭。当视线再次恢复,他们便可以在对方的眸中看到罗马的夜色了。
他们注定要在这个浪漫的城市相会。
“等等……”阮幼青忽然想起什么:“不要脱掉衬衣。”
唐荼身上仅剩一件衬衣被留在了原处,胸前的几颗扣子敞开着。
阮幼青从行李箱中摸出两串小东西,啪嗒一声,扣到唐荼的大腿上,又将一端的系带夹到衬衣下摆。
“嘶,什么?”唐荼灼热的皮肤被冰凉的触感一激,全身忍不住瑟缩,低头看过去不禁哑然:“这……这是你新做的?”
阮幼青的手指轻轻抚过那只冰凉的蝴蝶:“嗯,不算新,原本生日礼物。”
他接着月光看这副崭新的衬衫固定带,黑色皮带缀着几只妖冶的暗红色玻璃蝴蝶,每一只都缺少半片下翅,与细滑的皮肤一同反射着微光。
“跟我想象中一样漂亮。”他轻轻感叹,推开那双骨肉停匀的的腿。
唐荼眼神迷离地望他,阮幼青的手隔着薄薄的衬衣托在他腰后,勾勾手指便可以摸到那只美得惨烈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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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出生在世上,他一直一直都在对世界妥协。他不喜欢求不得的感觉,所以索性什么都不要求。可这一次他想昂头像世界讨要一个甜头,当作这么多年他逆来顺受的奖赏。
“以后不要再离开我好不好。”他的每一次律动都得到了清晰的反馈。唐荼随着他的节奏耸动着,摸到了他撑在身边的手背,颤抖着将五根手指扣入他的指缝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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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眼泪融在一处,汗水融在一处,懊恼,内疚,埋怨纷至沓来,又被源源不断的眷恋与柔情驱散着,仓皇而逃。
唐荼用尽全力,反手勾住阮幼青的后颈,迫使他低头俯耳,努力将破碎的字句录入他残缺的听觉里:“阮幼青,我……爱你。不会,唔……不会离开。”
他们一起从云端坠落下来,阮幼青刚要抽身,便发现身下的人呼吸居然比刚刚更急促了,他后背剧烈起伏着,伴随着几近窒息的,愈发痛苦的吁吁喘息,愈演愈烈。
“唐荼?”
阮幼青手脚发麻地愣了几秒才忽然意识到,这是急性过度呼吸。
他抱住唐荼,伸手遮住了对方的口鼻,只留了极小的缝隙。
真正的窒息并没有加重症状,相反,怀中的人呼吸被有效控制,渐渐平息下来,瘫软在被子里,没多久呼吸恢复了均匀,唐荼睡着了。
阮幼青拧了一条温热的毛巾替他擦掉一脸狼藉的泪水与汗水,这才开始后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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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要完结了0-0
第66章 水星
睡醒的时候,阮幼青发现唐荼正捧着他的右手,轻轻抚摸那道浅色的细长疤痕,其他的伤痕愈合后很快无踪无影,可这一条横跨一半手心的破口却留下永久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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