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历现在在A省经营的那家小公司,原本是他们两人共同所有,除了公司他们还有一套小房子。他们并不是合法夫妻关系,分手后他也没要求分割什么,只是从那套房子里拿走了自己的所有贴身物品。
但他回江城的当天,账户里收到了一笔巨款,是卓历打给他的。按照金额来看,除了那家公司,卓历应该什么都没留下。
如果只是在蓝楹巷生活,这笔钱足够他游手好闲安安稳稳地过完这辈子。
当然,他也心安理得地收下了那笔钱,否则也不敢那么有底气的跟朗颂说自己一点都不缺钱。
“呵——”孙谚识低笑一声,收起了放飞的思绪。他拖动鼠标,选中桌面上的文件,点了删除。
此前他婉拒了郑烨要把自己介绍到他们公司的建议,是因为他已经两年没有接触过职场,觉得自己不管是心理还是生理上都没有准备好,甚至觉得自己可能都已经忘记该怎么操作电脑。但当他打开电脑,摸到键盘,打开办公软件,完全没有陌生的感觉。就像拿筷子吃饭一样,已经形成了一种肌肉记忆。
孙谚识一手支颐,捏了捏自己的下巴,心里琢磨着,除了买车,找工作的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那小店呢,要怎么安排?他不想把店给关了,两年前选择留在这里就是为了守着这家店。
要不也租出去?
孙谚识瞄了一点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十一月了,心道找工作和店铺的事等明年开年再说吧,那个时候朗颂该出师了,朗月的语言训练也该有一定成果了,那时候一家三口都步入人生正轨。
孙谚识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计划很好,于是安心关了电脑。待朗月醒了后又带着她去找了家打印店,把计划书打印了几份出来。
晚上朗颂回到家,孙谚识不无得意地把计划书拿了出来,豪言壮语地说要为了朗月的语言康复训练发挥出至关重要的家庭作用。
朗颂看着孙谚识挑起的眉梢,认真地点头:“好。”又笑道,“你好厉害。”
孙谚识一怔,被夸得有点难为情,总觉得朗颂像在哄朗月。他佯装生气,把手里的纸卷成筒,瞧在朗颂头上:“没规没矩,最近你都不叫哥了。”
朗颂的脸色变了变,转移了话题:“我先去给月月洗澡。”
消除了最初的恐惧,从医院回来之后朗月就亢奋地像只脱缰的小野马,洗完澡还不肯睡。
孙谚识洗完澡走进房间,看到朗颂正盘腿坐在床上,低头摆弄着什么,朗月坐在旁边,一动不动地看着哥哥的手。
“在弄什么?”孙谚识也盘腿坐到了床上,低头凑过去查看。
朗颂垂眸,无奈地瞥了一眼蹭着自己下巴的乌黑发丝,把手心摊开,解释道:“我用毛线把月月的外机耳钩缠一下做成发夹,让她别在头发上。”
孙谚识夸赞:“好主意。”
耳蜗的外机由一根导线连接,一端是贴在头皮上的发射线圈,另一端是带有控制单元和电池盒的耳钩,可以直接挂在耳朵上,也有个小夹子可以夹在衣领上。但是挂在耳朵上,对耳朵是个不小的负担,而且稳固性不太好。要是挂在衣领上,幼儿园小朋友之间玩闹的话又容易碰掉扯掉,做成发夹别在头发上既牢固又美观。
朗颂笑了笑,又低头继续缠毛线,过了会儿他说:“能帮我把桌上的剪刀拿一下吗?”
孙谚识偏头,看到了不远处书桌上的小剪刀,他懒得穿鞋,探出身子伸长了手臂去拿剪刀。谁知重心不稳突然向前扑去,眼看就要扑向地面。
“小心!”
千钧一发之际,朗颂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孙谚识感到腰部一紧,被捞了回来。心脏漏跳一拍,他不禁呼了口气,惊魂未定道:“吓我一跳。”
朗颂缓缓松了手,隔着衣料拍了拍孙谚识瘦削的肩膀:“别怕。”
孙谚识的身体不禁一僵,某些画面倏然在脑海中浮现——朗月走丢那天,他手足无措地在小巷中寻找朗月,朗颂赶来后,用力地抱着他,语气坚定的说“别怕”;在雷斌家门口,朗颂紧紧地抱着他,也是和此刻一样,低沉沉地在他耳边说“别怕”。
心口“咕咚”一下,还没平复的心跳又没来由地加速狂跳起来。孙谚识抬头,看着朗颂黑亮的瞳仁,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
“怎么?”朗颂见孙谚识低着头神态不太对,问道,“吓到了?还是碰到哪儿了?”
孙谚识深深地换了口气,努力扬起僵硬的嘴角:“不,没事,有点吓到,我先睡了,你们也早点睡。”
说完,他便起身爬上了自己的床。
朗颂抿着嘴抬头,幽深的瞳仁固定在孙谚识身上,一时之间抓不住头绪。
翌日,孙谚识开始严格执行针对朗月的培训计划。朗月喜欢画画,他就一边陪着朗月画简笔画,一边教朗月认东西。
他一字一顿地教,朗月一知半解地听。反正医生也说了,不要管孩子是否会回应,开机以后最重要的是对耳蜗宝宝进行语言灌输。
上午两人玩的很开心,下午孙谚识正准备和朗月一起看会儿动画片,一个电话打了过来。是照顾张老太的护工大姐打来的,说张老太今天出院。
孙谚识去看过张老太两次,怕她看到自己又受什么刺激,都是趁她睡着的时候去的。
那天张老太从楼梯上摔下来,除了一些外伤,果真摔出了轻微脑震荡。她年纪大,恢复的慢,在医院这一住便待了近十天。第一天是丁婶照应着,后来便是护工在照顾。
孙谚识拧眉想了一下,牵起了朗月的手:“走,咱们去巷口等张奶奶。”
两人慢悠悠走到巷口,一辆黑色小车恰好和他们一起停在巷口。孙谚识不甚在意地瞥了一眼,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打开后车门下了车,对方怀里还抱着一个白净的小婴儿。
孙谚识像块水泥一样僵住,愕然地看着卓历抱着小婴儿走向自己,温声道:“小……不,谚识。”
大脑呈现了短暂的空白,但孙谚识很快回神,他看着卓历和卓历怀里那个大约一岁不到的小孩,冷声发问:“你来干嘛?”
第79章 “嗯。”
卓历一眨不眨地看着孙谚识,倏然苦笑一声:“对不起,我又这副模样来见你。”
他本来的计划是处理好所有事情,至少干净得体地站在孙谚识面前。然而计划总是被一次次打乱,上次他风尘仆仆地跑去饭店,这次又逼不得已灰头土脸地赶来。
衣服皱巴巴,领带歪斜,因为出了不少汗,头发像打了劣质发蜡一样,一缕缕垂在额前,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孙谚识喉咙一阵发紧,他垂眼回避卓历的视线,看着对方怀里正在啃手指的不足一岁的婴儿,再次问道:“你来干嘛?”但这次语气缓和了不少。
要说的话难以启齿,卓历心里几番挣扎,张了几次嘴才用沙哑的声音说道:“这是我——我、我儿子。”
孙谚识将双手抱在胸前,用这样自我保护的姿势与倨傲的表情掩饰自己的发抖的双手,庆幸的是,经历了饭店那次意外地碰面之后,他已经能很好地控制住情绪。
“所以呢?”他看着卓历,讥讽道,“为了告诉我你有儿子了,怕我不相信还特意带来让我看看?”
“不,不是。”卓历讪讪地垂下眼,仓皇解释,“我妈今早晕倒,现在在医院重症监护室,我得去医院照看着她。事出突然,我今天刚从A省回来,还没来得及找保姆,你也知道我妈已经没有走得近的亲戚了,宝宝太小不能去医院,所以——”他越说声音越粗涩,越说越语无伦次,“所以,我只能把他带到你这里来,你能不能帮我照顾半天。”
说到最后,他缓缓抬起了头,眼底已是一片焦灼的红血丝。
孙谚识看着几乎是在卑微乞求的卓历,他知道卓历再怎么样,也不会拿自己的亲妈和小孩作为借口来接近自己。而且卓历是个好强的人,若不是被逼得束手无策,也不会这样唐突地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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