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颂顺势搀起张老太进了屋,一直将她送到房间里。
张老太家房子的格局和孙谚识家类似,房间在二楼。朗颂在张老太房间门口叮嘱了她几句便要走,张老太却又叫住了他。
“哪里不舒服吗?”朗颂问他。
张老太刚哭过,眼眶发红,面颊上还挂着泪痕,但此刻的她已然忘记了方才的悲切。她缓慢地从枕头底下摸出了一个相框,献宝似的拿出来给朗颂看,手指在照片上来回抚摸:“这是我家小孙孙,他很乖,很爱笑。”
朗颂垂眸看了一眼,照片上是一个穿着白衬衫的青年,大概二十岁左右的样子,长相清秀,笑容灿烂。他半蹲在一条小溪旁边的大石上,对着镜头比了一个“V”。看得出来,这张照片应该是外出旅游时拍的,从张老太颠三倒四的话中也可知,这个青年已不在人世。
“嗯,很乖。”朗颂附和了一句,沉默地站了两秒后又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张循。”张老太轻柔地抚摸着照片,又哽咽起来,“他很听话,很孝顺,都怪孙家的……”
“咪咪,上来!”朗颂打断张老太,朝站在楼梯上不敢动的黑猫招手,咪咪很有灵性,马上窜了上来钻进了房间。
张老太很容易就被转移了视线与注意力,摸着咪咪的头和它玩。
朗颂很想多问两句关于张循的事,想知道他跟孙谚识有什么关系,想知道“叫姓孙给害死的”是什么意思?这个姓孙的是指孙谚识吗?但显然,问一个患了阿尔兹海默症又情绪不稳定的老太太是不合适的。
店门还开着,他没有再逗留,给张老太从水壶中倒了杯水,叮嘱她不要乱跑后就下了楼。
走到门口,朗颂顿住了脚步,他先是朝巷口看了一眼,又转了下头凝睇着巷子深处,好似想要一眼将这地方看个通透。
站了片刻,他心事重重地回了店里。
午后这段时间人很少,朗颂一边整理货架,一边出神想事情,连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都没听到,直到一颗“蓝色毛球”掀开门帘探了进来,缩头缩脑地轻唤了一句“颂哥”,他才回过神来。
“猴子!”朗颂赶忙起身,“快进来。”
“蓝色毛球”是个瘦削的少年,将头发染成了蓝色,特别的扎眼。他咧嘴嘿嘿一笑,提着一袋子沉甸甸的东西进了门。
朗颂接过他手里的东西:“不好意思,麻烦你跑一趟。”
“颂哥,你太见外了,我就是你一小弟,随叫随到。”
“别这么叫我。”朗颂无奈,“那些人没再打你吧?”
猴子原名叫侯晨晨,长的很瘦小,刚满十六岁,初中还没毕业就辍学了,是朗颂在之前租的那个城中村认识的朋友。猴子跟着没有固定职业的父亲生活,他父亲三天两头不着家,猴子常受那一片的小混混欺负,经常被打的鼻青脸肿,有一次他看到了,就出手帮了一把。
自那以后,猴子就管他叫大哥。
“没。”猴子摇头,“他们就是一群欺软怕硬的玩意儿,被你教训过一次之后就没再找过我了。”
朗颂摇摇头:“等他们知道我搬走后,肯定还会再找你的麻烦,你尽量躲着他们点。”
猴子无所谓地哈哈一笑,叠声应是。他站在店门口的位置张望了一圈,笑道:“哥,你住在这比之前那地方好多了,房东臭老太在你搬走以后还说你坏话呢。”
朗颂笑了一下没吭声,他一直和猴子保持着联系,搬来这里的事猴子都知道。
猴子见朗颂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便踢了踢他提来的那袋东西,识相地转移了话题:“哥,你不是说早餐摊生意不错吗,怎么还做这个啊?”
朗颂蹲下身将袋子打开,里面一叠叠用黄皮筋捆绑好的吊牌,还有一些吊绳。
这是猴子找的手工活儿,他没满十六岁,没有哪个用人单位敢用童工,所以就四处找一些手工活带回家做。这些手头的活儿很简单,连几岁的小孩都能干,但工价很低,猴子没日没夜的做这些手工活,勉强也能养活自己。
朗颂回答:“月月要上幼儿园了,我抽点空闲的时间做这个。”
猴子高兴地跳起来:“真的真的?月月要上学了?”
“还能有假?”朗颂笑了一下,“过两天就去报名。”
猴子又忙问:“小月月呢?去哪儿了?”
“楼上睡午觉。”朗颂把折叠桌摊开,拿了一些吊牌在桌子上,又问猴子,“怎么串,哪张在前?”
猴子也拿了一条矮凳坐下,教朗颂怎么串。
“行,知道了。”朗颂麻利地开始动手,“你拿来的这些我估计要串两天,我串完了给你打电话,你再拿点新的来,只要是不占地的手工活我都接。”
“行嘞,交给我吧。”猴子嘻嘻一笑,“我尽量给你找那种工价高又轻松的活儿。”
“不用,好活儿你自己留着。”朗颂摇摇头,“你从别人那里怎么抽提成的,从我这里就怎么抽,另外把你来回车费也给扣了。”
猴子虽然年纪不大,但已然有了小工头的架势,经常从小作坊、小工厂接一下手工活的单子,给他们那片城中村看孩子的妇女、老人做,他从中间赚个差价。
“那不行,”猴子孩子气地撅起嘴,“我哪能赚你的钱。”
“那我以后就不找你拿活儿了。”
朗颂一句话就把猴子给治的妥妥的。
猴子坐了一会儿就接到了催他回去的电话,他起身要走,朗颂拦着他,又给他拿了两瓶饮料和一些零食。
猴子这才想起来问朗颂:“哥,你说的那个很好的房东呢?怎么不在啊?”
想到孙谚识,朗颂的表情有些凝滞,顿了一下他才回答:“他生病了。”
猴子凑近朗颂,压低了声音道:“哥,这样不好吧,趁着人家生病偷人家东西。”
“想什么呢,”朗颂揉了一把他的蓝毛,“我付钱,快回去吧。”
猴子也不忸怩,拿着塑料袋通通装走了,迈出门又回头道:“哥,要是有空我能过来找你玩吗?”
朗颂点头:“可以,不过要先给我打个电话。”
“好嘞。”猴子朗声应了一句,提溜着东西走了。
第34章 幼稚的比赛
朗颂以为孙谚识会睡到晚上才会下楼,结果猴子前脚刚走没多久,孙谚识就穿过货架走了出来。
他的头发有点乱,这里趴着那里翘着,脸色也不太好看,唇色很浅,眼眶却很红。
朗颂下意识地想上前搀扶一把,但又觉得这样不太合适,于是局促地站在原地,问道:“刚才我朋友来了,是不是把你吵醒了?”
“没,睡醒了。”孙谚识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躺着腰痛。”
其实他根本就没睡着,张老太的哭嚎声以及朗颂的说话声都听得一清二楚。他躺了一个来小时,就如同躺在钉板上那般难受,索性起了床。
“那就好。”朗颂慢慢抬眸去看孙谚识的神色,等了两秒才又问,“好点了没?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的声音很轻,语速很慢,好像每个字都是字斟句酌后才说出来的。
“没有,好多了。”孙谚识眼梢带笑,坦然地看向朗颂,全然没了之前那点别扭劲,他看了眼桌上的卡片,问道,“这是什么?”
两人的目光短瞬相触,朗颂慌忙挪开视线,也坐了下来:“今天下午没找到活,我让朋友给我带了点手工活来做。”
“是因为我把活儿给推了吧?”孙谚识捻起几张卡片,学着朗颂的样子用子弹头吊牌绳成功串起了一串,“这两天耽误你不少功夫,等会儿我补给你。”
朗颂埋头麻利地串好一串吊牌才抬头道:“哥,中午吃饭的时候你跟我说的话都忘了吗?”
孙谚识回忆着自己中午的那些酸不溜丢的话,倏地笑了:“行,那以后咱就互相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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