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好的。”说着,陆长明挠了挠头发,顺手把头顶的毛巾扯下来,“我家情况可能也算是比较复杂,说来话长。”
聊到这里,池霁意识到什么,抿了抿唇垂眸说道:“没事,你不想说的话可以不说。”
陆长明仿若一点都不在意,只是歪过脑袋瞅着池霁:“你想听吗?”
“我……”
池霁欲言又止,神情明显有些迟疑。
讲实话,他肯定是想听的,因为这样可以多了解一些关于陆长明的事情。
自己家里的情况陆长明现在已经都清楚了,但有关于陆长明的故事,他这里需要填补的空缺还有很多很多。
一直以来,好像都是陆长明在无话不谈的和他聊天,问一些有关于他的事。
而他除了倾听和选择性的回应之外,从来没有想过去了解这个人。
他此时此刻真的很想知道,陆长明这样的性格,究竟是怎样的原生家庭和生长环境培养出来的。
片刻后,池霁组织好语言,抬起双眸鼓足勇气对陆长明说道:“我想,但如果你不想说的话,我也可以当做……”
“我懂。”陆长明轻声打断他的话,目光柔和,眸中流淌着细碎的光芒,“我是怕我话太多你会觉得烦,只要你想听,我什么都愿意说。”
在陆长明温柔话语的包裹下,池霁所有的感官出现了短暂的失控,明显感觉自己的心跳开始变快了。
他仓皇的避开视线,默默的点点头,低下头战术喝水。
陆长明也收回视线抬头望着天花板,想讲故事一样用缓慢的话语说道。
“我的父母在一起是家里人指婚,他们两个生活了快30年,生了三个孩子,但没有感情可言。我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哥哥,孩子大了之后,他们两个就像完成了任务一样,开始各玩各的。”
听到这,池霁微讶:“那他们……婚姻都不会破裂吗?”
陆长明没事儿人似的轻笑,甩甩半干的头发。
“最神奇的就是这个家庭竟然至今都很和谐。我爸心里有数,外面再怎么花天酒地都不会想着让人登堂入室,我妈是享乐主义,只要我爸不把小情人领到她面前晃悠她理都不理。后来我爸处处留情的时候一个不小心让人家怀了孕,七八个月大的时候才知道,只能找我妈坦白。最后这孩子的母亲生产之后没多久因病去世了,我爸做亲子鉴定确定是自己儿子,就带回家养着了。我刚说的那个弟弟,就是这么来的。”
听完这番话,池霁心情复杂,消化了半天信息量之后才道:“原来是这样……那你和你那个弟弟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好也是正常的。”
“这倒不是。”陆长明摇了摇头,“我和我弟还真不是一块长大的,甚至和我大姐大哥都不是一起长大的。”
“啊?为什么?”池霁不解的望着他。
陆长明忍俊不禁:“我不是说了吗,我家情况复杂。”
接下来,随着陆长明讲完后半段的故事,池霁才了解了全部的始末。
并且,池霁记忆中对于陆长明家庭的一少部分了解竟然也全部都被推翻了。
上学的时候陆长明是靠成绩考进池霁所在的中学的,不但不是豪门子弟,生活条件反而十分贫困,一块钱硬币恨不得掰成两块用,连辛辛苦苦帮人写作业赚来的50块钱的零用钱都不舍得花,抠抠搜搜的藏在手机壳里好长时间。
曾经还捡了只小狗都没钱送医院,最后活活病死。
池霁上学时对陆长明的印象,就是生活条件很不好。
所以一开始陆长明来接近他的时候他表现得有些抗拒,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家境比陆长明好,担心重蹈覆辙,像小学时那样无意中刺激到家境不那么好的同学。
然而真实的情况是,陆长明本来在S市出生,家里非但不穷,据他所说反而十分富裕。
之所以来了G市,这中间还有一段故事。
正如陆长明刚才说的那样,他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哥哥。
大姐最先出生,被当成公主娇生惯养长到十岁,然而当陆长明出生没过多久后,问题出现了。
问题本身不在于陆长明,而在于陆长明的哥哥。
同样的培养方式,当姐姐的没有出现任何问题,弟弟出现了巨大问题,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谁都管不住。
陆父陆母工作忙,没时间管教孩子,发现不对劲之后深刻意识到口口相传的女孩富养,男孩穷养不是没有道理。
当时陆长明的哥哥已经七岁了,到了记事的年纪,只能亡羊补牢。
但当陆父留意到还在牙牙学语的陆长明之时,猛然想起自己还可以未雨绸缪。
两个儿子总得有一个靠谱的。
于是,陆长明直接被陆父贬谪到了G市,且从小到大都认为自己在“远房亲戚”家里寄人篱下,父母辛辛苦苦的拉扯着哥哥姐姐在大城市打工,只有过年期间才能抽空和自己团聚。
年少时每一次见到父亲,他都会接受对方一番语重心长的教导。
搞得他从记事开始就十分努力,立志奋发图强,通过自己聪明的脑袋瓜和勤劳的双手改变命运。
陆长明寒窗苦读十八年,拿着成绩单交给自己的父亲。
下一秒从对方口中得知,自己有王位可以继承,还有一个随机掉落的弟弟可以领取。
听完所有的故事,池霁竟然无言以对。
整整十八年,真是好大一盘棋。
池霁无论如何都不能想象,按理说被隐瞒这么多年肯定会有一些细枝末节的线索。
比如为什么哥哥姐姐都跟着父母生活,只有自己被留在G市。
这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破绽,池霁感觉如果换了自己,稍微推敲一下就能发现其中有猫腻。
也就陆长明傻了吧唧的,无视这么大的BUG被瞒这么久……
不过,如果换一种思路,这也是让人羡慕的地方。
也许陆长明之所以总是这么开心,就是因为天生比别人少长了一根神经,考虑问题的方式简单直白,没有那么多敏感的心思,所以活的简单而轻松。
易拉罐容量没多少,陆长明讲着讲着就说完了,他随手一捏,然后将空罐朝向离得略远的垃圾桶,预备瞄准。
“说来挺惨,我那个弟弟因为私生子的身份反而没有被我爸送走,而是在家里锦衣玉食的长大了。他这个人皮是皮了点,整天五迷三道的不干正事,但和池承霖比起来还是省心多了。”
池霁耸肩,连连摇头:“和池承霖比的话哪里还有不省心的人。”
“你啊,性子还是太软。”
说着,陆长明把轻飘飘的易拉罐往远处一丢,不当回事的回过头正想拍一下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耍帅,却听见脑后传来“咣当”一声。
是易拉罐掉地上的声音。
他回头一看,发现自己亲手丢出去的易拉罐距离垃圾桶好远,压根碰都没碰到。
陆长明不尴不尬的望了一眼池霁,讪讪的坐起身,夹着尾巴跑过去捡起来丢进垃圾桶里。
旁边默不作声的池霁将他一系列动作尽收眼底,双眸中满含笑意。
回来之后,陆长明一下就老实了,规规矩矩的坐着继续说:“以后你别搭理他,别让他觉得你好欺负,管他要死要活都不是你的责任。”
说来神奇,和陆长明聊过之后,池霁再想起池承霖的时候心里竟然不会和以前一样憋闷得难受了。
如果把池承霖想象成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好像的确更容易接受一些。
念及池承霖所经历过的那些厄运,池霁总是很难真的对他生气。
毕竟正如池承霖所言,他在人贩子那受尽苦楚的时候,自己的确在大富大贵的环境下享福。
在这种对比之下心理不平衡甚至扭曲,并非不能理解。
池霁深出一口气,缓缓道:“童年阴影造成他性格极端,心理防线容易崩溃。他虽然很坏,可他也罪不至死不是吗?如果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我真的过不了心里那一关,我会愧疚。”
闻言,陆长明胸口发闷,心疼的凝望着池霁:“我真的不想你活的那么累,你是无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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