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寡言还穷酸,约莫就是大家对我全部的印象了吧。
还好那会儿虽然同学不待见,老师却挺照顾我,日子倒也不算难过。
看了眼自己手心,如今只余淡淡掌纹,早已看不出一点受伤的痕迹。
奇怪,为什么我的梦里会有冉青庄和林笙呢?明明我都不记得那天有他们。
可是转念一想,没有也很奇怪吧?我们是一个年级的,我怎么会一点都没有关于他们的记忆呢?
难道我的记忆又出错了?
刷着牙,冉青庄的房门也开了。双眼带着些惺忪,他往浴室走来,见我在洗漱,原本要退回去,刚转过半边身子,似乎是想起以我们的“关系”不该退,只能抹了把脸,一脸忍耐地走进浴室,背对着我朝马桶扯下前档放起水来。
他刚刚绝对在心里骂脏话了。
仔细地用牙刷刷着自己的每一颗牙齿,我透过镜子观察冉青庄。
可能昨天也没睡好,放水时,他不停转动着自己的脖颈,发出“咔咔”的声响。
由于前档被扯下,腰线以下的部位也不可避免地裸露出一些,抖动时,那两块瞧着颇为坚实的肌肉亦会跟着微微收紧,露出两侧宛如酒窝般存在的小小浅坑。
原来健身到一定程度,那里的肌肉也可以练到啊……
拉起裤子,按下抽水键,他走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吐掉嘴里的泡沫。漱了漱口,用毛巾擦完嘴后,我便让开位置,进卧室换衣服去了。
难得一起起床,一起洗漱,虽然离我上课时间还早,但也不影响我同冉青庄一起出门去楼下吃个早餐。
要了碗面,找到冉青庄时,他独自坐在窗边,身前堆着两大盘的早点,一盘里都是水果,另一盘摆满豆沙包、枣糕、松饼等点心。一旁的杯子里,是一大杯鲜橙果汁。全都是甜的。
“你吃的好甜。”我自然地在他对面坐下。
早上温度有些微凉,但空气很好。窗外正对着一个人工池塘,不时会有叫不出名字的鸟儿停在护栏上,朝里头瞅两眼,喊两嗓子,等彰显够了自己的存在,又拍着翅膀飞远。
“早上我容易低血糖。”冉青庄叉起一块松饼塞进嘴里,吃得很快,吃相却不难看,而是兼备了教养,让人看了很有食欲,感觉“他吃得可真香啊”的吃法。
他盘子里的东西多,我一碗面也就二两,几口唆完了,他还剩不少水果。
擦了擦嘴,想到昨天的梦,我忍不住问道:“你记得我们高二时候的那场运动会吗?”
他稍稍抬了抬头,瞥了我一眼,大概意思就是嫌我烦人,说了别提以前别提以前还要提。
我也知道我自己有点烦人,但还是要问:“我摔了一跤,膝盖摔破了,手也流血了,你记得吗?”
他有序地进食,不一会儿扫空了剩下的水果。
“嗯。”
我见他没有明显排斥,接着追问:“你记得我受伤了?那天你见过我?”
冉青庄一口喝干杯子里的果汁,随便抽了张纸巾擦嘴,起身道:“你在明知故问些什么?那天是我给你包扎的伤口,你说我见没见过你?”
第19章 谁又能独善其身?
冉青庄所言,我完全半点印象都没有,但我的确也不记得自己的伤最后是怎么处理的。难道真的如他所说,是他给我包扎的伤口?
我们一起埋了小黑的尸体,他还给我包扎过伤口,我们的关系……那时候是这么好的吗?
我的记忆一直停留在与他不过君子之交的层面上。他的留堂只维持了一个学期,高二下半学期开始,老师看他表现不错,也就没再让我继续监督他。
除了运动会的零星记忆,那整个学期我与他的交集都很少,当中在医务室见过两次,他说他低血糖,但我总觉得他应该是为了逃课。再往前,就是文艺晚会了。
我记得彩排的时候发生了场意外,道具没有固定好,从天花板掉了下来,差点砸到我。还好有冉青庄在边上推了我一把,这才让我免于受伤。但冉青庄自己好像被剐蹭到了,那几天肩膀都不太能动。
事后负责道具的人被老师狠狠骂了通,晚会的安全注意事项被一再重申,冉青庄也因为受伤被放了大假,不再需要每天留下来做苦工。
然后就是高三了……有冉青庄的记忆更少,除了最后在教室外头看到他和林笙亲吻的那一幕,我就再也记不起别的。
那一年的冬天很冷,下了厚厚的雪。我心中有愧,在寒假里去找过冉青庄,印象里他已经不见了踪影,家里人去楼空。
但也不对。如果在告发了他和林笙后我没再见过他,那重遇他的那天,脑海里闪过的那句“我不想再见到你,季柠”,又是他在什么情况,什么时候说出的呢?
别人生个病是悲情剧,到我这,好家伙,成悬疑剧了。
“老师,你不吃吗?今天的小饼干是我最喜欢吃的。”金元宝晃动着双腿,递给我一块菱角形的饼干。
饼干外面裹着层薄薄的巧克力,点缀着一些银色的糖珠,是一块签语饼干。
我接过饼干,轻轻将它咬开,里头果然藏着一张纸条。
“老师,你的那张写着什么?”小少爷眨着好奇的小眼睛,双手撑在桌子上,往前倾向我。
我将纸条翻转,面向他,道:“你的笑容比阳光更灿烂。”
对方原本兴奋的表情立马垮下来,显得有些无趣。他坐回椅子里,一片片捡拾起被自己捏碎的签语饼干塞进嘴里。
“这张我已经有了。”他两腮吃得鼓鼓囊囊的,道,“我有好久都没抽到新的纸条了,再这样下去我就要不喜欢这个小饼干了。”
小少爷完全是把这当抽卡游戏了啊。不过,我挺能理解他的。
将纸条放到桌面上,看着上头的箴言,我想起以前有一阵我妈钻营副业,天天晚上出去摆摊卖小吃,客人买够一定金额,就会送他们一块签语饼。
虽然是不值钱的小东西,但因为有趣,有时就算金额没够,客人也会主动问她要。
那会儿家里一箱箱的签语饼,每天上学我都会拿上两块,也不是喜欢吃,就是享受拆小纸条的乐趣。
高中三年,压力几乎是呈阶梯式增长的,家庭压力,学业压力,以及无形的各种压力,把我压得都快喘不过气来。
高三时,压力到达巅峰,细的记不清了,就记得特别冷,也特别的苦。所有的景色似乎都覆着霜雪,所有食物,入口唯有苦涩。还好有这小饼干,靠着千篇一律的赞美与心灵鸡汤,让我产生一种罗森塔尔效应,受到莫大的鼓舞与支撑。
每天一块签语饼,每天一个小祝福。只有在拆纸条的时候,我的心才是平静的,是明朗的。
课程结束,冯管家照理是要将我送到大门口的,但今天不知怎么地,带着我一路往更深的方向走去,离大门越来越远。
眼看周围景色陌生起来,我有些忐忑地叫住了前方领路的冯管家。
对方回过头,半躬着身,仍是示意我向前走,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夫人在前面等您。”
夫人?金夫人?
方才不清楚目的我还只是有些忐忑,现在清楚了目的,就更忐忑了。
金夫人找我做什么?我只在当初生日宴的时候远远见过一回金夫人,当时没什么想法,就觉得对方风采过人,看起来很年轻。来岛上后,金辰屿见了许多回,金先生和夫人还没见过。
难道是大半个月过去了,突然就想起来要见一见小儿子的大提琴老师?
还是说,小少爷不小心说漏了嘴,惹得金夫人怀疑,所以要亲自找我过去问话?
短短一段路,我思绪万千,想到了若干种可能,甚至在脑海里预演了自己惨烈的死亡。结果到了地方一看,万千种想法暂且退避,打量着眼前纯中式木质结构的佛堂,我内心只余震撼。
这佛堂在别的任何地方,我或许都不会这样反应。但我上一刻还身处西洋钟、水晶灯、圣经故事天花板的环境,下一刻就跨入一座满是红木雕刻,供奉着菩萨金身的佛堂,多少还是有点不习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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