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实际上,青池涟央并非在伪装弱小,他的反应源自真情实感。在被人触碰的情况下,能忍耐到手铐解开,已经是青池涟央的极限了。
“性格也对上了。”
广津柳浪单手扶着眼镜,原来他一直在看青池涟央。从对方被部下碰到时下意识的躲避,和即将被抱起时的惊醒。
“别吓到他啦,他很讨厌和人接触。”那位隐藏在黑暗中的先生用轻佻的语气说:“把他逼急了,我就该派人到警察局去把你们的尸体领回来了。”
戴着金丝单边眼镜的年迈绅士挥手让部下退下,行了一礼,用低沉优雅的声音说。
“非常抱歉惊扰了您,我们boss想见您,能请您跟我们走一趟吗?”
对方所有人都在避免与他对视……
青池涟央抿了抿唇。
那位首领,到底知道他的多少东西。
心里思绪万千,青池涟央面上却始终如一,他带着一身血腥,冷若冰霜,扶着墙站了起来。
“走吧。”
车上,青池涟央被安排一个人坐在后排,广津柳浪和司机坐在前面。
青池涟央看着遮在前后排之间的黑布,眼底涌现出疑惑,他摸摸口袋。
身上没有笔,也没有尖锐的东西。
青池涟央正想着,突然有只长条盒子透过黑布被递到他面前,那是一只包装精美的钢笔盒子。
坐在副驾驶的广津柳浪说:“这是boss送给您的见面礼。”
青池涟央一颗心沉了下去。
他打开盒子,里面的笔并没有充墨,盒子里也没墨水。这只钢笔的笔尖还被人为的剪断了,无法使用。
事态好像和预测有点出入……
青池涟央抓起那只笔,将其抵在手肘刻过字的地方,隔着衣服,用被损坏的笔尖在上面虚写下一个个小字。
被剪刀剪掉一块的笔尖很尖,胳膊上被划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疼,他冷静了点。
没有墨水没有关系,因为能书写的东西还有很多。断裂的笔尖对他来说就是很趁手的武器。
对方只知道他能写东西。
却不知道详细。
车很快就开到了目的地。
在车子减速时,青池涟央收起那只笔,说出了见面后的第二句话。
“可以给我一个口罩吗?”
广津柳浪闭目养神,用公事公办的语气回答:“抱歉,车里没有,不过您可以等到总部后,去后勤部申请。”
禁止给对方任何能遮挡脸部的东西,这是boss的吩咐。
青池涟央什么也没说,瞳中漂浮着冷漠。
他已经恢复了理智。
车子直接停在了一栋参天高的办公楼前,台阶足以几十层,每隔一层,两边都站着一名正装的黑手党。
青池涟央走出车门,站在台阶下,看着眼前的场面,微微皱眉。
探究、好奇、惊艳、轻蔑、惊愕、恐惧、厌恶,重重复杂的目光打在他身上。
下马威吗?
青池涟央心里更有底了。
因为重度社交恐惧症、自闭症、抑郁症等,都是作家先生为他打的标签,为的是名正言顺的将他与大众隔开。
——到此为止,对方对付他的手段,都是些容易调查的表面情报。
青池涟央和寻常社交恐惧症患者不同。
他的孤僻避世,对他人视线和触碰产生的恶心和排斥,源自内心的厌恶——对活人的窒息。
简单来讲,那就是青池涟央是个反社会人格。但他又不是传统的危险分子,因为他对毁灭世界和反人类毫无兴趣。
活人在他眼中,不过是浮萍蚂蚁似的存在。
他是个极傲慢又自我的人。
对这些视线只会觉得厌恶,想将他们全部抹除,而非恐惧不自在。
那位首领用错计谋了。
“广津先生,您辛苦了!”
广津柳浪被吓了一跳。
他扫了一眼这比平常要隆重十几倍的阵仗,神色复杂。
阅历丰富的武斗派头领实在想不明白boss为何要这么布置。
且不就算是普通人看经过这阵仗也会浑身不自在,别提调查中患有严重自闭症和社交恐惧症的青池涟央。
单从这白发少年若真的是强大的异能者这一点来看,这般大张旗鼓,岂不是把自家新增的手牌明晃晃的暴露还得罪了。
广津柳浪晃了晃脑袋,阻止自己再想下去。
boss的想法,岂是他能揣摩的。
那个年纪甚至不能被称为男人的年轻首领,智多近乎妖,难以揣摩,若试图探究,就一定会陷入对方迷宫一样的思维深渊。
每走一步,那些人就鞠躬喊一句:‘广津先生,您辛苦了’。
青池涟央被吵的耳朵疼,他不悦的皱皱眉,神情淡漠,加快了步子。
若他真是个社交恐惧症患者,相比现在应该已经被这场面吓的慌不择路,丑态尽显了。
这条不算长的楼梯在他眼中早不是楼梯,而是铺满了碎玻璃和垃圾的地狱泥潭。
就算端着理智凭本能驱动双腿,现在大脑也该一片空白,一走到无人的地方就会瘫软如泥,别人说什么都会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感激涕零。
那位首领真是……阴险。
在外人看来,只是个神色冷淡,像从地狱中钻出的恶鬼般浑身鲜血的家伙,目中无人的快步走过,甚至毫无礼数的超过了身为三朝元老和黑蜥蜴百人长的广津先生。
众人纷纷猜测少年的身份,最终不约而同的将其定义为首领隐藏,或新招徕的强大武斗派。
“最近阴刃动作太大了,想必是首领想出的震慑的法子吧。”
“最近新来的武斗派年纪怎么都这么小?首领从哪找来的人。”
青池涟央低着眸,将那些视线和讨论甩在身后,但事情还没结束。
因为走过楼梯后,广津柳浪就领他在一楼左拐右拐,走廊上不断有人进进出出,见到广津柳浪,又要停下来鞠躬打招呼。
这对刚走到室内松了一口气的社恐患者来说,不亚于雪上加霜。
再夸一次,那位首领对心理学的运用和狠辣,真的很出色。
三分钟后。
这场漫长的酷刑终于被始作俑者大发慈悲的停止了。广津柳浪带青池涟央停在了一扇普通的办公室门前。
“boss在里面等你。”
年迈的绅士没有进去的意思,只做了个请的动作。
青池涟央没有犹豫,干脆的推开门走进去。
广津柳浪想想刚才自己都觉得夸张的阵仗,心里佩服这位社恐少年能支撑到现在。
虽然不患有社恐,但之前鲜少接触人的青池涟央进屋后确实是松了口气。
他今天见到的人,说过的话,比他作为小说家的时候一年遇到的还多。
那扇门后的房间没开灯,漆黑一片,似乎是背后主人知道自己做的过分,给被吓的呜咽的小猎物好心留下的缓冲之地。
黑暗让人心安,前提是身处其中的人没有黑暗恐惧症。
这屋里一点光都没有,青池涟央也没为难自己,贴着门边的墙一动不动,冷静的注视着黑暗。
“你和我想象的不一样。”
一道戏谑的声音突然从黑暗深处响起。
灯啪的一下亮起,露出屋子原本的布置。
这只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办公室,但坐在中间的少年却让整间屋子格调升华。
他是天生的贵族,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优雅,投过来的鸢色瞳子里是不经意流露的傲慢。
开灯的人就站在青池涟央不到两米的地方。他一头亮眼的橘发,也是少年模样,容貌精致,却浑身戾气和危险,审视的打量着青池涟央,让人心生胆寒。
青池涟央早猜到屋里有人,但还是有些惊愕。
离的那么近,却听不到一点呼吸声……好强。
太宰治饶有兴趣的打量着站在原地的少年,对方想要装的像强撑,奈何眼底的冷静却将其暴露的彻底,他一点都不怕。
敲打失败了呢。
不过想想从监视器里传来的画面,太宰治还是觉得惊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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