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彼岸印一事才是重中之重,白观宁的事情自有绯月真君操心。
贺兰熹回到仙舍,在门口发现了一个包裹,里面装着三套大小不一的纯黑夜行服,应该是长孙策托雪雪肚送来的。
夜行服内夹着一张长孙策潦草的手写信:【有点担心你们三个为了无情道的风度大晚上穿白衣和我夜游】
贺兰熹:“。”
他们才不会那么笨好吗。
*
宵禁时间一到,十二道院的大门准时关闭,除了每天值日巡游的弟子及监察生,其余弟子都应老老实实待在自己仙舍里。
然而,宗规只对守规矩的弟子有用,对长孙策而言则和几百张废纸没有区别。
毫不夸张地说,他对深夜的太华宗比对白天的太华宗还要熟悉,混天道的院门拦不住他,无情道的院门自然也拦不住贺兰熹等人。
此刻的迷津渡早已褪去了白日的喧嚣,一座座空无一人的讲堂紧紧包裹在寂寥和黑暗中。
短发黑衣的少年背靠树干,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百无聊赖地哼着小曲,劲瘦的腰间挂着一把短刀。
虽说什么武器在他手中的效果都大差不差,可今夜他就是对这把短刀感觉良好。
晚风轻轻吹过,树叶沙沙作响,短发少年终于等来了和他一起违反宗规的小伙伴。
长孙策“呸”地一声吐掉嘴里的狗尾巴草,刚想按照惯例对无情道三美来几句阴阳怪气,可一看清三人的模样后,他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脱下无情道校服的贺兰熹气质突变,双眼璀璨明亮,身姿轻盈灵动,仿若一只可以在夜间肆意妄为却不会被人发现的漂亮小灵兽;
再看一身玄色的宋浔,月色一般的清冷感消退了几分,平添了些许深沉与深邃;发间的金簪终于被取下,这让他脸部的轮廓越发清晰俊美,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高高在上的禁欲把控感。
至于祝云,很遗憾,他因为要避嫌所以没有细看,总归也不差。
穿纯黑还这么惊艳养眼,你们不觉得很过分吗?
贺兰熹见长孙策愣在原地半天不吭声,大概也猜到了他为何而愣。
实不相瞒,他刚刚看到限时黑衣的宋玄机也愣了一下。倒是宋玄机,第一次瞧见他穿黑色和第一次看他穿红色喜服一样,根本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也没有给出任何评价。还好有祝如霜安慰他,夸他夸了好几次,说他穿黑色也很好看。
祝如霜:“长孙经略?”
长孙策回过神,轻咳一声,提醒三人:“规矩你们知道的。”
祝如霜:“我已经用过了。”
贺兰熹:“我也,宋浔应该没有。”
两人说完,心照不宣地向宋玄机投去“该你了”的目光。
长孙策从灵囊中拿出话多多辣椒水,不由分说地递给宋玄机。
宋玄机:“。”
长孙策催促道:“快快快,别耽误时间。”
宋玄机走上前,从长孙策手中接过了辣椒水。
“好了, ”长孙策左右活动着脖子,一副准备大干一场的气势:“出发!”
这四人齐聚的一幕让贺兰熹想起了当日在西洲的情景,那时便是他们四人联手夺回了【鬼相语】。准确来说,是宋玄机一击毙了邪崇的命。
不过这一回他们身在太华宗,应该不会有邪崇,他们需要小心的是不要被巡游的弟子和监察的师兄发现。
贺兰熹问:“那么,你究竟在哪里看到过那枚彼岸印。”
长孙策朝南看去:“合欢道院的禁地之一,【雾失园】。”
雾失园是合欢道院内一片盛大的玫瑰花园,里面的玫瑰据传是由合欢道初任院长亲手种下,又被一个个继任者精心养育至今。
雾失园玫瑰的根茎叶花皆可入药,每一朵都珍贵异常,其中甚至还有对人有毒的部位。合欢道院为了防止弟子靠近后被误伤,这才把雾失园设为了禁地。
贺兰熹一边轻而易举地越过合欢道大门,一边问:“你之前为什么要去雾失园?”
长孙策走在最前面带路:“因为好奇。”
贺兰熹:“就这?”
长孙策:“就这。雾失园的玫瑰号称三界之最,谁不想看看?”
贺兰熹:“也是。”他也想看!
虽然已经过了宵禁的时间,合欢道院内依旧朱门华灯胜,落花映寰宇。
在一排排摇曳的绯红灯笼下,贺兰熹轻轻拂去落在肩头的花瓣。远方时不时传来阵阵欢声笑语,却因为太过模糊而像是梦境中怎么努力都无法听清的呓语。
朦胧的红灯照在少年身上,仿佛给他们披上了一层红色的薄纱。饶是长孙策这等“见多识广”的人也忍不住嘀咕:“每次晚上来合欢道院我都觉得怪怪的,总感觉自己到了鬼界的花市一般。”
祝如霜难得对长孙策表达了赞同:“你这形容倒是贴切。”
宋玄机:“继续。”
长孙策轻车熟路地带着他们穿越合欢道院的仙舍区域,一路深入后山,最终来到了今夜的目的地。
花园虽然名为雾失园,却笼罩在浓得不太正常的雾气中。无数本该艳丽盛放的玫瑰在弥漫的雾气中只有微弱的影子,可一旦你朝它们走去,就能在某个瞬间突然清晰地看到它们的模样。
艳丽却诡谲,妖娆却扭曲。
贺兰熹莫名有些冷,他问:“此处全是玫瑰,哪来的彼岸花?”
长孙策:“急什么,你们无情道人不是最讲究一个‘云淡风轻’‘不急不缓’么。”
贺兰熹:“那我喝了话多多辣椒水。”
雾失园有一个迷津渡那么大,每一朵看似不同,又好像一样,置身其中十分容易迷路。
长孙策带着他们绕了半天,贺兰熹都快被玫瑰花香腌入味了,总算有了发现。
“找着了!”长孙策一个箭步向前,拨开一团盛放的玫瑰花丛,因为被玫瑰花刺刺到还叫嗷嗷了两下。
只见在拨开的玫瑰丛中,有一只蹲地而坐,尾巴盘在脚边的“小狐狸”,双眼在黑暗中散发着幽蓝的光芒,额头上则刻着他们一直在寻找的彼岸印。
这是雾失园内唯一一朵除玫瑰以外的花。
祝如霜奇道:“这个小狐狸的雕像这么隐蔽,你是如何发现的?”
长孙策:“哦,巧合而已。我当时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跤,脑袋差点撞上狐狸雕像,眼睛则刚好对上了彼岸印。”
贺兰熹一怔,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宋玄机:“何时的事?”
长孙策:“就是几天前的事。你们要庆幸你们问得早,不然我肯定早忘了。”
贺兰熹轻声道:“宋浔,你也觉得,是有人专门利用长孙经略把我们引到这里的?”
“什么什么?利用我?”长孙策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谁敢利用我!
祝如霜:“事到如今,你还看不明白?”
长孙策其实还是没看太明白,但不妨碍他气急败坏:“是谁?!我去他姥姥的!”
短发少年一个不爽,拔下腰间的短刀一扔,刀尖精准地插入彼岸印的正中心,而后只听一声若有似无的轻笑,“小狐狸”的身体陡然变大,不过眨眼的功夫竟变得比他们还高了。
大“狐狸”狭长的双眼由先前的幽蓝变成了粘稠的暗红,它的肚皮化成一道窄门,缓缓而开,向四人发出无声的邀请。
祝如霜眼眸一沉,抬手捂住了自己隐隐作痛的锁骨。
“怎么说啊无情道的各位,”长孙策扬起下巴,脸上阴沉道:“来都来了,不如进去看看?你们也想知道到底是谁那么胆大包天敢利用我来设计你们吧。”
祝如霜道:“你低声些,不怕被人发现?”
“你们已经被发现了。”
四人立即回头看去。来人一袭天青色道袍,神色凛然,于玫瑰花丛中持剑而立——是上官慎。
贺兰熹认出上官慎手中的佩剑是他的本命剑【怀袖忍】。连本命剑都拿出来了,看来上官慎对他们的疑心已经很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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