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熹心中隐有不安,问:“祝云,我记得鬼十三第一次在人间现身就是在浮绪仙君的陵寝附近?”
祝如霜:“对,有什么问题吗?”
贺兰熹迟疑道:“我不知道……或许是我想多了。”
浮绪仙君是太善道院的初任院长,太善道院在太华宗排名第三,浮绪神像下镇压的也应该是鬼界排名第三的鬼三殿下。
鬼十三,鬼十一,鬼九和鬼七相继被太华宗封印,而那位从未露面过的鬼三殿下至今仍旧下落不明。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早就见过鬼三殿下了,只是他们自己都不知道?
宋玄机看了贺兰熹一眼,似乎猜到了他心中所想:“终有真相大白之日,不必急于一时。”
贺兰熹回过神,笑道:“嗯嗯!”
宋玄机说得对,眼下最重要的事还是查清楚他的身世以及浣尘真君留下来的种种迷题。
当日那一场大战过后,太华宗尽力将阆风塔第六层恢复至原样。唯一和过去不同的是,极乐真君的神像不再藏于铸剑池底,而是坐落在池中,宛若一个在水中嬉戏的少年。
贺兰熹盯着极乐神像憨态可掬的脸,莫名觉得分外熟悉——是因为这是他第二次见极乐真君吗?
这时,贺兰熹的脑海中不期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极乐的神力太弱,万一被鬼界钻了空子就不好了。不如把他的神像放在我眼皮底子下,我也好照看他呀!”
……谁?谁在说话?
贺兰熹愣在原地,瞳孔失去了焦点,仿佛看向了一个遥远的地方。
“时雨?时雨!”
“贺兰熹?”
宋玄机的声音将贺兰熹的思绪拉了回来。贺兰熹看着眼前的三人,神情仍有些恍惚:“……嗯?”
“时雨,你还好吗?”祝如霜担忧地问,“你怎么一副在做白日梦的样子?”
宋玄机道:“你可是想起了一些前尘往事?”
“……或许吧。”贺兰熹呼出一口气,“自从取下浣尘真君的生门,这是第二回了。”
“看来我猜的不错,沈院长的生门在你身上并非意味着阳寿,而是一道有关记忆的封印。我真是越来越好奇了,”绯月真君轻笑了一声,在指尖召出一个淡金色的光团:“沈絮之,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贺兰熹认识那个光团,那是他用了十八年的,浣尘真君的生门。
“小叔,浣尘真君的生门怎么在你手上?”贺兰熹颇为惊讶,“我还以为它会被江院长拿走呢。”
祝如霜道:“宋院长胜江院长后就把浣尘真君的生门和肉身全抢回来了。”
“什么?!”贺兰熹目瞪口呆,“小叔打赢了江院长?”
绯月真君不以为意道:“江隐舟毁了明法神像,因天谴受了伤还要和我打,自然打不过我——走了。”
说完,绯月真君绕过铸剑池,率先朝阆风塔第七层的入口走去。
贺兰熹的心情不受控制地复杂了起来。
倘若真如绯月真君所言,浣尘真君的生门在他身上意味着对记忆的封印,那么已经失去生门的他迟早会恢复所有的记忆。
他之前以为取下生门后做的梦仅仅是一个毫无逻辑的梦,现在看来怕是没那般简单。
回想起梦中的景象,贺兰熹犹豫了一会儿,凑到宋玄机身旁和他说悄悄话:“我告诉你一件事。”
宋玄机:“嗯?”
贺兰熹:“我的原形搞不好是你师祖级别的大人物,连小叔都要叫我‘前辈’的那种。”
宋玄机毫不意外:“哦。”
贺兰熹对天发誓:“但你别担心,无论我是谁,无论我辈分多大,我都会允许你继续顶撞我的!”
“……”宋玄机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然很轻地笑了一声:“好,多谢前辈。”
第120章
绕过铸剑池,贺兰熹等人来到了下阆风塔七层的入口。该入口常年被无情道院封印,只有历任无情道院长的手令才能将封印解除。
现在,祝如霜手中就有这么一道手令。望着入口处那枚代表无情道封印的印记,祝如霜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丝敬畏的神色。
这枚印记,也许是北洛上神当年留下来的。
“还在等什么,”浣尘真君的生门在绯月真君的肩上漂浮,将绯月真君上挑的红色眼尾染成了淡淡的金色:“打开它。”
祝如霜点点头,向前一步,将江院长的手令嵌入封印的印记。
一股无形的力量在空中砰然散开,四人仿佛听见了锁链落地的声音,前往阆风塔七层的通道就此出现在他们眼前。
贺兰熹跟在绯月真君身后踏入通道。刹那间,熟悉的春光乍泄而来——
这是一个美梦般甜美柔软的世界。
灿烂的春光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万物竞相绽放,流水潺潺入耳,绚丽的花海在清风中摇曳,拂面的风都是甜的。
居住在此的主人似乎曾经独自忍受了千万年的死寂,他再也受不了哪怕一丝一毫的安静,所以才有了这些无处不在的,生命的痕迹。
我又是因为什么那么喜欢说话呢,贺兰熹心想。
是不是因为他也曾经一个人过了好久好久,久到他和这里的主人一样,无法再忍受寂寞了。
“我们现在在哪里?阆风塔七层应该在地底的最深处,怎么会有阳光呢?”美景虽好,祝如霜却不敢放松警惕:“这些景象是幻术吗。”
绯月真君伸出手,感受着阳光落在掌心的温度:“不,这一切都是真的。”
宋玄机俯下身,从花团锦簇中摘下了一朵蓝色小花:“有人一直在用灵力维持此处春光不败,花开万古。”
可阆风塔七层算是无情道院的地盘,有哪个无情道院长会耗费灵力做这些呢?祝如霜想不明白。他转向贺兰熹,问:“时雨,你怎么看?”
贺兰熹轻叹一声:“好吧,真的是我。”
他记得这里,他曾在梦中来过这里。
不,那不是梦,而是一段他真正经历过的记忆。
祝如霜一愣:“什么?”
“是我对无情道院下达的命令。”也许是因为早有了准备,贺兰熹的语气出奇的镇定:“是我让无情道院把我逼至绝境的。”
领会到贺兰熹的意思,祝如霜一阵愕然:“时雨,你是认真的吗?”
贺兰熹轻一点头:“嗯。”
“你是说,江隐舟和沈絮之都对你言听计从。”绯月真君一字一句地问,“是这样吗?”
被绯月真君这么一说,贺兰熹有些惶恐了。
江院长和浣尘真君都是他过去十分敬重的长辈,现在突然告诉他这两个长辈很听他的话,就像听到他娘亲叫他哥一样,有种大逆不道的荒诞感。
还好他没有阳寿,不然他肯定折寿。
“在这件事上,他们的确在听我的话行事,别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贺兰熹不敢把话说的太满,“比如我若让浣尘真君和小叔你成亲,他肯定不会理我。”
绯月真君沉默片刻,道:“要不你别叫我小叔了,我改叫你小叔吧。”
贺兰熹吓得脸都白了:“不可以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绯月真君叫他小叔,那宋玄机成他的什么了?
宋玄机问贺兰熹:“你为何如此?”
贺兰熹激动道:“笨,这还用问?因为我不要和你差辈分啊!”
被说笨的宋玄机耐心解释:“我是问你,为何要命无情道院将你逼至绝境。”
贺兰熹皱起眉,竭力回忆着:“是啊,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贺兰熹抬眸朝远处眺望,只见天际泛着温柔的淡粉色,云彩宛若一团团模糊的记忆,被风吹向了同一个方向。
贺兰熹的双脚不受控制地迈了出去,冥冥之中仿佛有股力量在指引着他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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