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子七抿了抿唇,却忍不住又问道:“那你……你可有被天雷惩罚?”
“天雷?”明先雪想了想,答道,“那已经不疼了。”
狐子七听了之后,心疼得无以复加,又道:“是我不好。我竟没想到这一层。我那天原是为了去寻你,才贸然下界……”
明先雪温柔地回头,看着狐子七:“我说呢,原来是这样啊。”语气好像也是十足的豁然开朗,“我的小七怎么会负了我的约呢?”
狐子七见明先雪这样,点了点头,却还是怕有什么误会,继续解释说:“我被一个不知什么来头的男人抓住了,他神经兮兮的,把我和东源抓住了,琢磨一些上不得台面的诡计,似是想把九青引出来。”
说罢,狐子七瞅着明先雪的脸色,但见明先雪还是温和微笑,便又继续道:“他为了引起九青的注意,对外界乱传消息!竟然连我和东源要私奔这样荒谬的话都能拿传出去!你该不会也听信了这样的传言吧?”
“我是听说了,才知道要去哪里找你。”明先雪温和道,“当然,这样的话,我也是不信的。”
狐子七听到这话,才算松了一口气,连连颔首:“你没信他就好。”
说罢,狐子七又小声说:“幸亏你来救我,让我解了困。但也不知……东源那边怎么样……”
狐子七贴在明先雪背上,便能很敏锐地感到明先雪的背肌紧了紧。
狐子七一下就想到,自己关心东源,把明先雪给弄醋了。
狐子七的话到嘴边,连忙拐了一个弯,继续道:“不过也不关我的事!只要我有你,一切就够了!”
明先雪笑了笑,也不知是否满意他的回答,却说道:“九青和庆郢殿殿主都去了,你不必为东源而挂心。”
狐子七听到这话,果然放心了,但嘴上还是说:“我挂什么心啊?我心里只有你!”
明先雪笑笑:“小七还有什么话想问,尽管问吧。”
狐子七看着明先雪柔若春水的笑容,莫名的警惕,不敢掉以轻心,只一脸忠正的诚恳,道:“还有一问!”
“你说。”明先雪耐着性子说。
狐子七眯起笑眼:“我们什么时候拜堂啊?”狐子七拿脸颊蹭了蹭明先雪的肩膀,“我都等不及要和你成亲了。”
此刻,明先雪脸上方肯浮现真正的笑意。
但见明先雪脚步一迈,仿佛跨越了千山万水,云海苍茫之中,竟分出了一个黑森森的洞,不知通往何方。
狐子七好奇问道:“这儿是去哪儿?”
明先雪答道:“我们的新家。”
明先雪身形往下一沉,二人同时急促下坠。
狐子七紧紧贴在明先雪的背上,双手环抱着他的脖子,闭上了眼睛,任由自己与明先雪一同坠入那茫茫未知的幽暗之中。
第61章 白鹤
不知过了多久,狐子七感到身体停止了下坠,依然紧紧贴在明先雪的背脊上。
狐子七举目四望,从明先雪的背脊上跳下来,发现彼此站在一个陌生的城门外:“这里是……?”
明先雪笑着回答道:“这儿是我特地为我们挑选的地方。由于我是邪异,不便在人间随意行走,所以便在这鬼域之中寻得了一座城池,作为我们的居所。”
狐子七微微颔首,觉得也并非没有道理。
明先雪却说道:“不过,你若是不喜欢鬼城,更喜欢人间的话,我也可以想办法。”
狐子七心里可怕死了明先雪的“想办法”,谁知道这毒娃娃会想出什么办法啦!
还是顺着他来吧!
狐子七一边想:现在我倒是出息了。
从前只听说人要顺毛撸小兽的。
现在轮到我这禽兽要顺毛捋大人了。
忽见一只白鹤翩翩飞来,轻巧地落在城墙之上,竟口吐人言,高声宣告:“恭迎城主夫人!”
随即,城门轰然洞开。
明先雪拉着狐子七跨步入城门。
狐子七抬眼一看,却见鬼城之内,张灯结彩,一个个鬼怪都穿戴整齐,就是有些死无全尸的厉鬼,也用泥土装饰,弄出一个有头有脸、四肢齐全的样子,头发上还簪红纸花,要多喜庆有多喜庆。
狐子七眯起眼,仰头一看,便见人间的一轮白月投到鬼域,成了圆圆的、鲜红的一块,如血迹挂在乌黑的天际。
这圆月把血色清辉落在百鬼脸上,勾勒着他们满脸笑容。
若是不能笑的鬼,也用泥土抹出了笑口,嘴巴咧起,大张着,声声道贺:“百年好合!永结同心!恭祝城主与夫人大婚之喜!”
话音刚落,众鬼便伸手,放飞一轮轮的红灯。
这些红灯在夜色中飘飖直上,宛如点点繁星,与那轮血月交相辉映。
狐子七愕然,半晌问道:“我是夫人?”
明先雪答道:“你喜欢的话,也可以当城主。”明先雪顿了顿,笑容在满城红光中多了一分平常没有的艳丽,“我当夫人,也是极情愿的。”
狐子七连连摇头:“我可不敢当!”
说罢,狐子七忍不住又问:“这鬼城原本的城主呢?”
明先雪答道:“自然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狐子七也不问了。
狐子七只和明先雪并肩而行,在百鬼的簇拥下,上了高台。
楼阁高耸,月映血色。
明先雪转过身,缓缓伸出右手,肃然宣誓:“苍天在上,日月为鉴,我明先雪愿与狐子七结连理之缘,岁月共渡,执子之手,与子携老,情如日月,天地长存,永矢弗谖。特立此契,以明吾心。”
狐子七望着明先雪,伸出自己的右手,放在明先雪的掌心上,也认真回应:“苍天在上,日月为鉴,我狐子七愿与明先雪结连理之缘,岁月共渡,执子之手,与子携老,情如日月,天地长存,永矢弗谖。特立此契,以明吾心。”
二人对视一眼,然后一同转身,面对着那轮血色的圆月。
他们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跪下,对月而拜。
狐子七是得道修行者,自然就感觉到契约的成立。
那轮红色的月亮,仿佛成了一只巨大的眼睛,凝视着他,也审视着他,警告着他:只要他背弃誓言,就会被这无穷的鲜红吞噬。
狐子七却没感到畏惧,只有一种荒谬又古怪的幸福盈满胸口,让他感到温暖。
礼成,狐子七和明先雪走进洞房。
在烛光的映照下,明先雪脸颊看着幽幽的泛着冷白,又微微透红,叫人想起窗子外的那轮月。
狐子七拿起合卺酒杯,对明先雪道:“婚契已成,你再不必疑我了。”
明先雪微笑,与他把合卺酒一饮而尽,嘴唇变得湿润了些,却更有些贪嗔的渴求了。
二人自然而然依偎在一起,狐子七靠在明先雪的肩上,听得自己那颗心跳得极急。
急得都不像自己的了。
狐子七一扬起脸,吻就如雨丝一样降下了。
帷帐垂落。
红烛整夜燃烧,蜡渐渐被烧得柔软,宛如初春的冰雪在暖阳下缓缓消融,从烛顶缓缓滑落,形成一道道细腻的珠链,然后粘腻地滴落在烛台上,一朵朵的,像珊瑚色的花,又像凝固的血液。
狐子七和明先雪新婚燕尔,自然是如胶似漆。
连着不知多少天没有离开阁楼,红烛换了一盏又一盏。
直到这日清早,狐子七懒洋洋地起来,头发散乱。
明先雪殷勤为他梳妆,把他的头发拢得整齐,甚至连九条尾巴都料理干净,不那么黏糊糊了。
狐子七轻哼两声,把手搁在台面上,笑盈盈说:“大家都说新婚要画眉的,你替我画吧。”
明先雪没有和他分辩可有这样的传统,只是说:“小七容貌绝色,再施粉黛就是画蛇添足了。”说罢,明先雪打量了一会儿,说,“倒是可以点一点朱砂。”
说罢,明先雪拈起朱笔,往狐子七眉心点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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