柜台后面立即冒出两只尖耳朵。
李迩:“那你算出来了吗?”
扶光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眉:“算出来了。结果不止一个。”
李迩:“?那你这不就是没算出来——你再试试算下邪……咳咳呢?它在哪儿?”
扶光瞥了他一眼,又抛了下铜钱。
铜板当啷落柜。
乌望从柜台后面溜达出来,听见扶光说:“乾为天,巽为风。姤卦。”
李迩:“能不能说点儿人能听懂的话?”
扶光不紧不慢地收起铜钱:“意思是,我们已经在那东西的瓮中。你问它在哪,它就像风一样,就在周围,无处不在。”
第28章
扶光这话说得有点渗人,听得李迩和小桃不约而同地神经一紧,下意识地看向四周。
到处都是暖融融的阳光。镇上的所有建筑、包括来往的人群,都笼在阳光下,看不出任何问题。
就连那股充斥在街头巷尾的胭脂香,都在阳光下被晒得馥郁沁人,连夜间的闷湿味儿都散了。
“你算的卦,到底准不准?”
李迩真不是故意挑刺,主要是扶光前面才算出个没啥卵用的结果:“你说‘那东西’无所不在……难道是指这些镇民都是假的?还是说那东西就栖身在小镇各处的神龛里,一直在窥伺我们?”
扶光看都没看李迩,目光只顾着追随某个在店里乱窜的身影:“……你们养的狗,刚刚钻进后院的花瓣缸里了。”
人和狗的感受并不相通。
乌望反正是感觉不到什么细思极恐,头皮发麻的。它现在就想吃点东西垫垫胃,哪怕是啃点花瓣草皮都好。
隔着一层帘子,小桃站在店里望着后院,露出几分迟疑:“奇怪,哈哥的饥饿值明明是零,它为什么还那么想吃东西?”
李迩和扶光几乎同时开口:
“哈哥不会真病了吧?我听说狗挺能耐痛的。我以前重伤疼得受不了时,也喜欢嚼点什么东西在嘴里——”
“人在心虚时,总会忙碌一点。猫猫狗狗也一样。”
李迩:“……你怎么能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说出这么冰冷的话。”
扶光笑了一下,指腹摩挲着掩在袖中的锁链:“可能是因为我还算是半个冷血动物。”
李迩:“?”
什么意思?
这人几乎说什么都是同一种语气,温和亲近得叫人分不出他究竟是在说真话,还是开玩笑。
李迩不确定要不要追问,扶光也没再靠着木柜等待。
他直起身举步,也没靠近后院,而是走到柜台前敲了敲桌面:“掌柜的。能否打听一件事?我慕花神之名而来,想知道有关于祂的传说。”
后院里,一不小心栽进缸里的乌望立马从花瓣里冒出一个毛脑袋,顶着满头的新鲜花瓣支棱起耳朵听八卦。
“咳——咳!”老板娘呛了口玉米,咳得惊天动地,好不容易捋顺了呼吸,“看你穿的衣服,是外乡来的吧?问花神的传说做什么,我们这些本地人都不清楚。你要是真的好奇,问镇长去。咱们镇上所有的祭祀、典仪,都是镇长负责的。”
扶光点点头,又冲着李迩礼貌地一伸手:“请吧。你们没有想问的事吗?”
刚因无八卦可听埋回花瓣里狂炫的乌望霎时又支棱了起来。
它蹬着后腿在少了大半的花瓣海里狗刨了几下,两只前爪使劲搭上缸沿。
香海沉浮之际,听到李迩掏出了什么,递给老板娘看:“这是我朋友帮忙临摹的画像,请问两位有没有见过这样一个人?”
“呜呜——”乌望前半个身子都在发力,总算爬出一半挂在缸沿。
隔着半透的帘子,乌望能看见扶光的身影明显愣了一下,紧接着向李迩靠近。
没过几秒,扶光忽然出手,从才接过画像还没多久的老板娘手中抽出画纸:“这个人……就是那条狗的主人?”
“?”李迩被扶光问得满脸问号,“朋友,你之前还说哈哥的主人捅过你心脏,怎么现在又好像没见过他长什么样似的?”
“的确没见过。”扶光看着画像,语气变得更加温柔,温柔得周围的人寒毛直竖,“他和我相处的那段时间,一直带着面具,连眼睛都遮着。”
“我问他这样戴岂不是会看不见?他说,他是盲人。”
——盲个屁。
照片上的人虽然蹙着眉,像是状态不怎么好的样子,但那双眼睛分明敛着锋锐的光,好像仅仅是与之直视都会被割伤。
李迩狐疑的眼神在画像和扶光之间徘徊,最终还是流露出几分同情:“行吧……”
他不是那种矫情的人,胡乱拍了几下扶光的肩膀充作安慰,就继续扭过头询问老板娘:“——所以,你们见过吗?”
掌柜夫妇面面相觑,冲几人摇头:“没见过。”
他们话音落下时,挂在缸边空蹬了半天后腿的乌望刚好一跃而出。
甫一脱困,它就迫不及待地甩着尾巴上的花瓣,哒哒溜进大堂,吸着鼻子绕着掌柜夫妇转了一圈。
害怕、紧张、犹豫……是谎言的味道。
它打了个不轻不重的喷嚏,耳畔忽而又传来那种恼人的、直灌入脑的声音:
【之前,我问李迩下这个本是不是为你的主人办事,你是故意出声打断,对不对?】
回过头,乌望就见扶光垂着眼睑靠在木柜边,手里翻着那张画像,脸上的笑噙着冰冷:【你不想让我知道,你们下这个本,是为了找你的主人。】
【——你一直在装傻。】
【不累吗?】
乌望不累,只觉得扶光烦得像夏日里驱不走的蚊子,又感觉刚刚那点花瓣还没吃够。
不过面前这对夫妻身上的谎言气味太重,它闻闻就养胃了,只转过头想找另两个两脚兽,却见李迩和小桃已经走进隔壁的首饰铺。
几秒之后,相同的谎言味道远远飘来。
乌望又打了个喷嚏,甩了甩脑袋溜达向隔壁。
前爪刚踏出门槛,就听那阴魂不散的声音温柔似水地咬着威胁的字音:
【你可以继续装。但这副本总有打完的那一天,你的主人迟早要和我见这一面。】
【你可以先提前想想,这一次,你准备如何从我手下救走他?】
·
乌望和扶光之间的交锋是排外的,私密的。李迩和小桃完全没卷进他们的对峙,只仔仔细细将整个柳家镇的店铺盘问了一遍。
“真见鬼,这些铺子就开在街面上,照理来说副本里进过什么人,他们都该知道才对,怎么会全说没见过?”
李迩翻来覆去地看小桃那张画:“这么一张脸,这么掸眼的气质,只要见过一面,这些店家都该印象深刻才对,全说没印象……是我弄错情报了,还是他们都在说谎?”
乌望吧唧吧唧吃着小桃从怀表里拿出的肉罐头,眼睛盯着画像不放。思念之情通过大大的弹幕怼在小桃脸边,就差给自己通个电,闪成一颗迪斯科球了。
“……”小桃很木然地推开弹幕,“应该是在说谎。”
犬类嗅觉发达,能够通过闻嗅人身上的荷尔蒙和汗液分泌,判断情绪甚至嗅出癌症。
哈哥跟上他们之后,一路都在闻那些店主,闻一个弹一个“说谎”的气泡,堪称生物测谎仪。
“那他们为什么要说谎呢?”扶光十分自然地加入讨论。
他在帮忙找人一事上表现出了相当热情的积极性,单这一路就扔了好几次卦。
只不过每次卦象都会呈现出模棱两可、自相矛盾的结果,比如问狗主人的位置,铜板能在躺平之后再原地起跳,硬是解读出“在此间”“不在此间”“在东南”“在西方”这样让人无语的卦象。
扶光看着被投喂得舒舒坦坦的乌望:“或许……是因为狗主人和他们所害怕的东西有勾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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