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不知为何围聚着百来号人,都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手上或身上揣着怀表,显然也是玩家。
如果放在平时,不喜欢热闹的乌望肯定早就有多远闪多远了。
但眼下的情况比较少见,这么多的两脚兽聚在一起,居然没一个人说话?公路上安静得像是只能听见风声。
所有人都隐隐避开了某个方向。
局促或焦虑地调整站姿时,目光也总悄摸摸地往那个方向看。
乌望将吃饭的家伙珍惜地藏进怀表里,也好奇地往那个方向眺望。瞧见田埂的某块高石上坐着一个人,披着深灰色的兜帽斗篷,浑身上下只有一双手露在外面。
那双手生得白净清瘦,筋骨分明。
一柄缀着红色璎珞的飞镖在修长的指尖打转,镖尖反射着翠绿的光。
周末又开始用气声批发卧槽:“这谁啊?逼格那么高,大家都避着他还不敢说话?”
本来刚出副本,周末还想跟小桃几个捋一捋扶光到底是什么情况。话刚到嘴边,就被眼前的场面震住,说话的声音都下意识夹细了。
“这个我知道。”米泽西戴推了下眼镜,“他是逐夜者工会的玩家,名叫佚名。据说有不少玩家都死在他手里,而且不是简简单单的被他杀死,是被他逼疯,自尽而死的。”
“……”周末一句“他看起来好酷”顿时卡在嗓子眼,僵了半响,干笑一声,“那他坐在这儿是……要干什么呢?等人?”
“应该是。”米泽西戴不愧为狗奴,看到这种能止小儿夜啼的传说级人物,也只是淡定地蹲下身,检查乌望的脖颈,“这些人都是来接队友的。不过……”
他们注定要空等一场了。
乌望不明所以地看着眼前的两脚兽们露出混杂着低落和同情的神情,粗厚的尾巴犹豫了一下,轻轻圈了圈幼崽的小腿。
周末从毛绒绒中汲取到了一丝安慰,振作起来:“那这个佚名……也是来等队友的?是那个叫杰克的亡灵法师吗?就是咱们之前在地狱里遇到的那两具尸体的主人——那两个牛仔兄弟也提到过什么杰克——”
他看米泽西戴像是还没什么印象的样子,绞尽脑汁:“就是,小桃哥说他总喜欢把收服的亡灵随意大小丢的那个!”
“哦,他啊。”米泽西戴一秒想起,并流露出不赞同的神色,显然对这种随意乱丢东西的不负责行为很不能接受,“有可能——”
他的话音未落,左前方不远处忽然闪出一团淡光。
周围等待的人纷纷期待地望去,又在确认不是自己要等的人后失望地回头。
唯有乌望等人,在看清那两道身影的瞬间绷紧了身体:“——汪!”
“……”扶光居然没有反应。
他安静地垂着头,淡色的睫毛因闭眼的动作显得更加浓长,静静伫立在拍卖张身后的样子,像是一具安眠的傀儡。
拍卖张循着犬吠声望过来,像是心情很好似的冲他们笑了一下,随后反手打了个响指。
“……”扶光依旧闭着眼,无声跟上了拍卖张的步伐。
“……”乌望震惊到失去反应,尾巴都定在空中忘摆了,盯着这两人在玩家们逐渐震惊的眼神中,径直走向佚名。
“逐夜者还真有契约精神,本以为像你们这样的大人物,都会踩着点——甚至是迟到呢!”
拍卖张夸张地展开手臂,像是想给佚名一个热情的拥抱:“没想到,你居然提前来了。”
“起开。”坐在高石上的人转了转手里的飞镖,声音听不出性别年龄,倒是能听出毫不客气,“谁说我是来见你的。往边上稍稍,你跟我们逐夜者的交易,半盏茶后才开始呢。”
拍卖张居然也不生气,依旧笑得不见眼睛:“那你就是来接队友的?那还真是可惜。这个副本活着的玩家,如今都已经站在你面前了,没有你们逐夜者的成员呢。”
“…………”
坐在高石上的人终于动了。
他抬手揭起小半兜帽,露出一双锋锐如刀的单凤眼,墨色的眸子裹挟着讥讽和寒意,扫向站在高石下的市侩商人:“你说梦话呢,拍卖张?知道我在等的队友是谁吗?”
“杰克啊,那位大名鼎鼎的亡灵法师。”拍卖张很自信,“我在本里发现了两具受杰克操纵,身体上烙印着金币纹路的亡尸,你在等的人,不是他还能是谁?”
佚名眼底的讥嘲更浓了:“有没有可能,杰克是半个月前进的本?”
“……”
现场的氛围一时变得分外紧绷。
周末看得直咽唾沫,一直到乌望扫了他一尾巴,他才猛然回神。转过头就见小桃正跟米泽西戴发着邀请:“你确定不加入红丝绒,要继续一个人单着走?你舍的得哈哥吗?”
米泽西戴眼里写着不舍得,口中还是很坚定地拒绝:“我更习惯单独行动。”
他抬手看了下自己的怀表,语速匆匆:“这次没想到能提前出来,刚好能赶上另一个我看中的本的开放时间。我先告辞,有事随时联系。”
他是真的很赶,都没等小桃回话,就调着怀表唰的一下传走。
留下小桃把玩着手里的红色信封,一张揣进自己胸前的口袋,另一张递给乌望:“哈哥叼着。这是去我们小队的临时传送锚。”
乌望“呜呜”了两声,伸爪扒拉了下周末的裤腿。准备让周末继续做它的帝王坐骑,抱着它省点儿力。
小桃却把它拉开了。
“哈哥。小周不和我们一起走。”
“?”周末手都伸一半了,闻言愣住,“为什么不一起?……哥你不会是事到临头要毁诺吧!说好了让我加入红丝绒的呢!!”
他年纪不大,一急起来声音就变得尖细,引得周围的玩家纷纷侧目。
哪怕是高石上的佚名,都有些意外地偏头看了眼谁这么胆大包天,敢在他在的场子上大声喧哗。
拍卖张倒是因为之前的嘲讽有些挂不住脸,趁着众人的注意力被周末拉走,赶紧冲着身后的扶光低喝了一声:“还不快走。开车去,还指望老子给你做司机啊?”
“……”扶光毫无波澜地脚下一转,走向公路远方停着的红色超跑,很快便被拥挤的人群遮挡了身影。
乌望收回瞪视扶光的目光,仰起头,接着瞪视眼前这两个快吵起来的两脚兽。
——之所以是“快”吵起来,是因为在吵吵的人只有周末,小桃一直神色复杂地把玩着手中的信封,一直到周末哐哐说了一大堆,眼泪都快急出来了,才淡淡开口:“之前答应你,是开玩笑的。你已经有组织了,小周。”
“不,是周末。”
“……?!”
围观的人群霎时停滞了动作,仿佛连呼吸也一并停滞了。下一秒,如同水入油锅般炸开:
“周末……安魂曲!是安魂曲!”
“你还喊个屁啊,快他妈走!”
“传送道具呢,你放哪——草,我直接进副本躲躲!”
三秒种。
足以让整条公路上的百余号玩家撤得干干净净。
也足以让周末从义愤填膺到惊惶茫然。
“什……什么安魂曲啊,”周末声音都哑了,看得乌望忍不住低叫了一声,瞅着幼崽有点心焦,“小桃哥,什么意思……啊?”
“……”小桃的目光落在周末脸上,指腹摩挲着嘴角的红痣,像是在凝视对方,又像是在走神。
片刻之后,他才向着周末伸手:“差点忘了。刚见面时给你做的伪装还没卸,难怪你的同伴没认出来。”
乌望又低低地吠了一声,看着周末身上的伪装渐渐褪去,看着周末慌乱迷茫之余,像是逐渐想明白了些什么。
“……这才是你对我用易容卡的原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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