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星瑜并不接话,那粗汉尴尬片刻,又硬着头皮往下说。
“那种石头,来自城西的山里,听说有一群人,不知是犯人还是什么,被关押在那里,整日采石。”
“那你们平时怎么工作?”彭乐吃了两口馄饨,心情终于好转了一些。
“就,就是去运货。”粗汉拿手比划着,“每次过去,我们都是沿着栈道爬到半山腰的一个山洞,早就已经有人把那些矿石收拾好放在竹筐中,我们这些人,就背着竹筐下来。”
似乎是想起了在山中的恐怖经历,粗汉忍不住打了个寒战:“那山很邪门,大夏天也冷得刺骨,天气阴暗的时候还能看见有光一闪一闪的,我有个同事还看见过鬼魂……还有那些采石的人……”
他顿了顿才道:“那帮人都跟被摄了魂似的,一个个比鬼还像鬼。”
陈星瑜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音:“每次去山里,就你们几个?没有巡查营跟着?”
“有,有的”,粗汉不知回忆起了什么,打了个寒战,“但是到了山边的栈道,就只有我们几个上山,他们在下面等。我也问过他们,为什么不上山,他们只说是上头的命令。但我以前有个同事说过,我们这几个人就像是被做了标记一样,只有我们上山能顺利走到那个奇怪的山洞,他曾经收了别人的钱,把一个人偷偷藏在背篓里带进去,结果到了半山腰,那人就,就消失了。”
“消失?”
“嗯,他发现背篓里没了人也不敢声张,还跟着其他人一起干活,可等他走回山下,偶然瞟了眼山沟沟,发现那人早就摔死在山沟里,四分五裂,可惨了。”
粗汉打了个寒战,那手心擦擦头上的冷汗:“所以我劝你们,可千万别往那山里去,太邪门了。”
陈星瑜不置可否,只是面无表情地问着:“你们最近一次去山里,是什么时间?”
“是……今天上午。”粗汉答道,“我们每次去山里回来,都会给放半天假,所以,我才能……到赌场来放松一下。”
“你们背回来的那些石头,都存放在哪里?”陈星瑜问。
粗汉猛地抬起了头:“这位……先生,你们该不会想去找那些石头吧,别去,千万别去……”
见两人都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他急得汗都下来了:“两位好汉,那石头真不是吉利玩意儿,你们当为什么要给我们放假啊?就是因为接触了这些阴寒之物,非得到这热闹的地方来冲一冲,要不然,很容易大病一场。”
“你们想啊,我们不过是背了一趟就这样,那存放这些东西的地方,阴气得有多大?”
陈星瑜冷笑一声:“不要告诉我,你是在关心我们。”
粗汉被当面戳穿,也不再装了:“是,我是担心我自己,要是你们去仓库被抓了把我供出来,我还能有好果子吃吗?”
彭乐这会儿笑了起来:“你以为你不说就有好果子吃?”
粗汉看着他的样子半晌,终于泄了气,赌气般道:“告诉了你们也找不到,就在城主的宅子里!”
“城主的宅子里,你骗谁呢?”彭乐一拍桌子,馄饨碗被震得跳了两跳,“你刚才不是说那是阴寒之物,吓死人的脏东西,城主会把他藏在屋子里?”
“怎么不会?”粗汉急了,“城主家有高人啊!那高人一手伏魔阵什么都能镇住,几筐石头而已,那山里那么大的古墓,可不都是……”
突然间,他捂住了自己的嘴,惊恐地看向两人。
“总算是说实话了啊!”陈星瑜终于露出了这一天来第一个轻松的笑容,“是有着伏魔阵的古墓?真是长见识了。”
“你们——”粗汉再也不敢和两人说话,剩下的钱也不敢要,直接跌下凳子,火烧屁股一般地逃走了。
彭乐追了两步,也没了兴趣,走回馄饨摊子,却见陈星瑜笑意浅浅,看向城主府的方向。
天边还有几丝未消散的晚霞,把一片朦胧的光影投射在人们脸上,市政的点灯人全体出动,一盏盏煤气灯被点燃挂起。
馄饨摊子正摆在路灯下,馄饨摊主忙着收拾小桌准备收摊,动作间阴影一晃一晃。
陈星瑜的笑容便在那晃动的光影间渐渐变浓,再渐渐隐去。
“大佬……”彭乐有点担心地开口,“我们现在做什么。”
陈星瑜抬头:“不早了,去一趟城西就回剧院吧。”
“可是——”
“可是什么?”陈星瑜已经走出了两步,“今天知道了程参将的下落,得知了城主阵营中心玩家的想法,拿到了神秘高人的重要线索,还赚了两万大洋,你还想怎么样?”
彭乐:???今天的收获这么大的吗?
宁高门距离城西真阳巷子不算远,但以陈星瑜的体力,跑过去估计也够呛。
不过有人比他们还急,刚到连接两区的平安桥,就见到方成钢站在桥头。
壮硕的青年如同一坐钢塔,倒是给人十足的安全感。
见到两人过桥,方成钢身边冲出个人来,清秀瘦弱,一脸焦急,正是赵星儿。
“你们怎么这么……”抱怨的话堪堪在出口前被刹住,赵星儿畏缩了一下,“我不是怪你们,这天都快黑了,我是……”
“怎么说也是五千大洋,没那么容易。”陈星瑜淡淡道。
桥头路灯的光轻柔洒下,陈星瑜垂着眼眸,看不清表情。
他向彭乐做了个手势,彭乐有点不情不愿地掏出了五千大洋的本票,递给赵星儿。
“你们……真的弄来了!”赵星儿震惊地看着手上的本票,“这……”
“不会有假,这是陈甫同开出来的银行本票,他犯不着骗人。”陈星瑜斜倚在桥头,恹恹道,“我们已经完成了承诺,你呢。”
“给你!”赵星儿再不犹豫,从怀中拿出那张私宴请帖,递给彭乐。
“还有暗语呢?”彭乐问道。
赵星儿把本票塞进怀里,脸上浮现一丝郝然:“没,没什么暗语,是我昨天怕你们抢走我的请帖,吓唬你们的。”
“你!”彭乐瞪了他一眼,一副恨不得把本票再抢回来的样子。
“不,不过,光靠请帖的确不能直接去赴宴。”赵星儿往后退了两步,声音越来越小,“我受邀参加的是戏曲擂台,角儿们都需要班主带着,否则……是不能上台的。”
“你这是……怎么还有这么多规矩?”彭乐气得抓住了赵星儿胳膊,“到底还有啥没交代完的?”
“没,没了!”赵星儿快要哭了,“就这些,没了,真的没了!”
“行了,不必多说。”陈星瑜轻轻挥了挥手,“辛苦方大哥安排赵星儿出城,我们的事情,自己会搞定。”
方成钢似乎早已安排好了,看他们交易完毕,冲两人点了点头,立刻带着赵星儿离开。
彭乐依旧有些气愤,狠狠地跺了跺脚:“真是一个人长了108个心眼,嘴里一句实话都没有,大佬,我看我们就应该……”
他边说话边转过头来,却一下子住了嘴。
桥头淡淡的路灯下,陈星瑜缓缓抬起眼眸。
依然是平静的脸色,眼角和两颊却现出一片绯红。
“大佬,你这是……”
“咳,”陈星瑜轻咳一声,“还记得幸运糖豆说明里最后那句话么?”
“啊?那个什么命运什么代价……”彭乐明白过来,“是糖豆的副作用发了啊!”
“嗯,你感觉怎么样?”陈星瑜似乎有点腿软,一手摸着自己的额头,一手紧紧抓住了身边的桥栏,“这个副作用,对我而言,大概是大病一场,你呢?”
“我还好……”彭乐一句话没说完,突然左脚绊到右脚,一个趔趄朝前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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