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星瑜蓦然停下了动作。
老人的声音十分低沉:“只不过,当年和她一起上天梯崖的,还有一个蛊师和一个攀岩师,却只有她一个人活着回来。”
第153章 寻仙记
若不是知道秦安平和木念晴的关系,这句话说出来,听者大多会认为这是一种隐晦的指责。
但陈星瑜知道不是。
他放低了声音,轻声问老人:“师姐她是不是有个攀岩师的好朋友,也是曲师父的徒弟?”
秦安平朝上看了一眼,攀着草绳,冲着陈星瑜点头,一脸的神秘兮兮:“是,还是曲连吉最喜欢的弟子,当年他俩……”
他叹了口气:“是我的错,在我看出他俩之间有感情的时候,就应该说服曲连吉放他们走,给他们个仙人使者的头衔,走得越远越好。要是真能这样,也不会……”
似乎怕那根草绳能传声,秦安平的声音很低:“可惜了,当时我和曲连吉,一心都扑在寻仙上,好不容易培养出了最好的徒弟,确实是舍不得……”
“不是还有个蛊师……”陈星瑜小声问。
没等老人答话,木念晴在上方叫了起来:“你俩干啥呢!抱着绳子往崖底下出溜需要这么长时间?一边下崖还一边赏月是吧?”
两人突然被骂,不约而同地缩了缩脖子,又抬头看看晦暗的天空,没敢再多聊,直接下到了崖底。
等回到秦家的时候,夜已经深了。
老傩师被木念晴按在椅子上,陈星瑜过去看了眼,老人的脚踝已经肿得跟馒头似的,青青紫紫,腿上还有不少擦伤。
木念晴从房间里取出一套针具,在火上燎了燎,直接就往秦安平脚上扎。
老人疼得差点缩脚,嘴里嘶了一声,却抬眼看向小徒弟:“星瑜啊,今天要幸苦你多待些时间。”
陈星瑜点了点头,顺着老人的目光看向带回来的那个竹篓。
他从竹篓里拿出一只何首乌。
药材圆圆胖胖,是在山上雨水充足的地方,才能采到的好东西。
老人看着木念晴又狠狠扎下一针,朝着小徒弟使了个眼色:“厨房里我都准备好了,加上你手上那个,洗干净了切成块,煮上一个时辰。”
木念晴的手顿了一下,没好气道:“老头,先顾着自己,小心腿跛了,唱起傩戏来闹笑话!”
陈星瑜在她背后笑了笑,却立刻被女人转头瞪了一眼,忙逃进了厨房。
平日里用来烧水的炉子留着火,药罐洗干净了放在一旁,案板上铺着干净的油纸,一束束、一块块药材已经称量好了,整整齐齐地放在油纸上。
小炉子飘出微微药香的时候,木念晴终于处理好了老人所有的伤口,没好气地收了针具,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
陈星瑜扶着老人回到主屋,把人安置到床上:“您放心休息,等药熬好了,我给您端来。”
秦安平靠着床头笑:“傻孩子,那药不是给我的,给你师姐。”
他缓缓滑进被子里,拍拍陈星瑜的手:“辛苦你,等药熬好了,到一碗出来给你师姐,一定要盯着她喝了,啊!”
陪着老人睡着了,陈星瑜才缓缓从主屋出来,去往厨房。
药罐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厨房里蒸汽弥漫,药香扑鼻,木念晴正站在小炉前,有点怔怔地看着冒气的药罐。
“师姐……”陈星瑜低低喊了一声。
木念晴仿佛被惊动了似的,突然抬了抬捋了捋额间的头发:“老头睡了?”
“嗯,师姐,师傅说,药……”
“我知道,是给我的。”木念晴转过身来,“你今天很累了,去休息,我自己守着就好。”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木念晴一瞪眼,“怎么,老头喜欢你,就觉得自己比我这个仙姑医术还高了?”
不等陈星瑜说话,她已经一指东厢房:“去,回去睡觉,这药什么时候煮好要喝多少我比你清楚多了,用不着你操心。”
“那……你一定记着喝啊!”陈星瑜拗不过她,被推出了厨房。
看着师弟进了东厢安静下来,木念晴才扯了扯嘴角:“呿,一老一小都那么啰嗦。”
药罐里的药汁已经煮好,木念晴倒了一碗出来,却迟迟没有端起,依旧愣愣地想着心思。
待到那药汁都凉透了,她才端起碗,直接泼到了窗外的墙根下。
“我都说治不好了,还喝什么药!”
草药的香味在深夜的薄雾中飘荡,主屋里传出一声微微的叹息,被晨风一吹,消散在了袅袅药香之中。
陈星瑜只睡了大概两个时辰,又赶紧爬起来,直奔天梯崖。
今日的内容依然是看,陈星瑜强撑着精神,沿着昨日的印象,把天梯崖又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百遍。
下午过去的时候,他终于无法抗拒那巨大的疲惫,与其他几个新弟子一起,窝在那块大石头后面,睡作一团。
等睡醒的时候,曲家的弟子们都已经回了小屋,曲连吉留下话来,让他们继续睡,就睡到天亮,不用回曲家了。
几个偷懒睡觉的弟子都慌了,跑回去苦苦哀求,却被曲连吉的大弟子挡在崖下,只好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陈星瑜压根就没回去,直到其他弟子回来,他依然坐在大石下,静静地看着高耸的天梯崖。
“星瑜!”鲍易也是今日打瞌睡的其中之一,见他不动,跑过来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陈星瑜耸了耸肩:“不知道,不过师父说不能回曲家,但没说不能去别处吧。”
“别处?”鲍易眼珠一转,立刻动起了脑筋,“嘿,要不,我们去卫楠那儿?”
早在来寻仙之前,鲍易和卫楠就是好友,现在兄弟落难,到好朋友那儿挤一晚,应该还是可以的吧。
新弟子们分到了不同的师父,两天下来,早受够了曲连吉什么也不教,只让他们看的教学方法。
这几个弟子早就密谋着,要去蛊师那边看看。
“那就去呗,”鲍易小声道,“去看看人家都在学什么,要是好玩,我还想换个师父呢。”
“换师父,能行吗?其实我也觉得,学蛊肯定比攀岩好玩。”
“怎么不行!”一个新弟子看了眼陈星瑜,“他不就是从傩师那边转过来的?咱们也就是悄悄去问问,不行的话就只借宿,曲师父也没说不能去别家睡吧。”
几个人越想越觉得可行,当下便决定了去蛊师那边。
“星瑜,你去不去?”鲍易临走时问了一句。
陈星瑜摇了摇头:“我就不去了,这么多人都过去,怕是曲师父要发脾气了。”
“得了,人家和我们不一样,昨晚还不是在傩师那边住的?快走快走,在石头底下窝了一天难受死了,我要赶紧找张床。”
一行人嘀嘀咕咕地走远了,陈星瑜又盯着悬崖看了半晌,这才站起身来。
今晚的月色很好,银白的月光洒在崖壁上,将天梯崖上的根根红绸照亮。
陈星瑜默默地回忆了一下这两日师兄们攀爬的线路,攀上了岩壁。
昨晚去找傩师时复刻过木念晴的动作,他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有了一定的把握,此刻攀上天梯崖,竟有种微微的轻松感。
虽然天色已晚,但这两天看下来,天梯崖的一草一木,每一块凸起,他都已经看得熟悉。此刻上了崖,手脚的触感比对着记忆中的画面,印证得分毫不差。
不知不觉中,他竟然已经攀到了帽檐崖的下方。
看着那向外凸出的十尺崖面,陈星瑜终于感觉到了束手无策。
若说爬到这里需要的只是细致和勇气,横攀帽檐崖再向上走,没有技术和力量就完全不行了。
虽然他白天已经记下了帽檐上所有的石头尖、草木、干湿,但如何能紧扣石缝吊住身体,如何借力翻上帽檐,全凭他自己摸索的话,十有八九会从这里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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