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尔干人这话说得小心极了。
按理说,秦倦的长相并不凶悍,穿着也松散不威严,行为举止更是算有风度,该是好亲近的类别才是,可实际却完全不是如此。
光是往地上随便一坐,旁人便连话都不大敢同他说。
这巴尔干人能开口,也是酝酿了好一会儿的。
而在这方面,温山眠则恰恰相反。他穿得严实正经,行为有时也会透出一股刻板肃穆,看着不好亲近,实际却意外好说话。
就说他现在端坐在海枝身边,围着围巾,正经盘腿,却好奇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草的样子,像个干净纯粹的小孩。
……人太不可貌相了。
听见他们说话,秦倦还没反应,海枝就先道:“啊?那如果是把阿黑引开的话,岂不是看不见它出水了?我还想瞧瞧传说中的幻境呢。”
“啧,你别闹了,现在肯定是回家最重要啊,而且再不济的话,我们可以再去抢一块这个东西来嘛,一块出水,一块引走,这不就好了?问题是要怎么引。”
珍惜地摸了摸娇嫩的绿色小草,温山眠终于将其放回到了米哥身边。
其他所有人都在等秦倦的答复,温山眠受环境影响,也下意识想扭头去看,但到一半时,似乎又回想起那亮晶晶的蜂蜜了。
于是喉头一滚,脑袋又僵硬的,一点点地扭了回去。
不看他?
身后的秦倦眯了眯眼,气息渐渐变得危险起来。
险些要伸手直接将人抓过来。
于是回复也变得冷淡起来:“看心情。”想怎么引就怎么引。
巴尔干人顿时面面相觑:“这……”
最后还是温山眠反应过来,接过了这茬说:“如果是要引走的那种的话,我可以用三角帆试试。”
这帆船毕竟灵活,而且他现在也已经学会怎么控制了。
巴尔干人说:“这个我们想过了,毕竟也只有三角帆船可以试,但问题是那是水里的鱼,能没有船速度快么?万一直接把船给顶了--”
海枝耸肩:“我是无所谓啊,我觉得我在这里一直呆着也挺好,要不回头我去山上给你们往山背丢,吸引阿黑过去,然后你们趁机从湾前走?”
这话惹得大木不大高兴,低声斥道:“说的什么话?”
其他人也不赞成,问题到这算是卡住了。
也就在这时,又有两个人从外边回来。
是之前同海枝他们远洋的小鸟、大屁。
那两人手里拎了不少东西,一边跑过来一边说:“嘿!快看!我们猎了点鱼,还找到了果子!”
“哎呀,”其他人没心情,只有海枝乐呵起来,立刻接过那果子,自己留了一个,递给了温山眠一个:“这果子好吃,客人你尝尝,海湾特产,一点暗色没有,也甜。”
确实是没有暗色。
温山眠还没有见过这样的果子,伸手接过来,好奇地看了眼。
这是一种通体泛黄,偶尔有一点红色的小果子,外表相对暗橘比较硬,黄黄红红的色泽比起让人毫无食欲的暗果来说,简直可爱极了。
温山眠捏在手上一时间不是很舍得吃,只奇怪问:“这么冷的天都有果子的吗?”
越川一入冬,暗果可就通通不长了。
“是啊,我们上次来的时候也是冷天,也有,可能它们这的果子冷天也长吧。”巴尔干人回。
温山眠在手里捏了好一会儿,才垂首咬了一口。
脆甜脆甜的,顿时弥补了一点他没吃上蜂蜜的遗憾。
一双眼睛于是弯起来,问说:“从哪里找的啊?”
巴尔干人答:“那边偏点的山下边长的。”
温山眠吃得高兴,于是凑过去小声说:“我再吃一个可以吗?”
旁边的秦倦见温山眠离自己越来越远,起先还不高兴,后来却是渐渐没了脾气。
小孩只是馋了想吃东西而已,这能有什么问题?
他想了想,问巴尔干人借了把匕首,然后将手里的蜂巢切开,取了相较来说比较干净的一块。
然后用匕首细细将上面的脏东西剃干净,旋即问人要了给温山眠的那一条鱼,将蜂蜜平整地涂抹在上边。
再放在挖空了的鱼肚子里也过了一遍,然后放到夹上烤。
吃果子的毛脑袋不知什么时候被他的动作引了过来,目光里带着几分好奇。
秦倦感知到,凉凉地斜了他一眼说:“知道看我了?”
温山眠听见,觉得自己没理,便假装没听见,只小声说:“这是要给我吃的吗?会好吃吗?”
很好,连他的话都不回答了,秦倦说:“我已经把你惯成这样了?”
温山眠围巾下的唇角忍不住翘了起来,轻轻往先生的方向靠了靠,低声道:“好像是有点。”
秦倦瞥了他一眼,倒是不生气了,片刻后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大家都在烤鱼,岸边很吵,起初没人注意到他们的动静。
直到那蜂蜜就着撒了料的烤鱼香,再顺着油花滋啦滋啦地冒出甜香,人们才纷纷停下了动静,目光看向温山眠的那一条。
岸边有风,导致火不稳定,所以烤鱼这件事就变得很考验技术。
这也是他们刚刚为什么那么吵闹的原因。
他们中间有的人没烤熟,有的人烤焦了。
只有温山眠这一条受热均匀,上下还泛着一种又香又甜的味道,一口咬下去--
温山眠直接冒出端正的泡泡。
“好吃。”他两眼放光说。
原来这就是海枝口中蜂蜜的幸福甜味吗?
这甜味简直比大胡子做的果汁还要更足,温山眠实在是喜欢极了,咬了好几口,才想起什么,转头说:“谢谢先生。”
“嗯。”秦倦斜眼道:“也谢谢你百忙之中还能想起我。”
温山眠差点笑呛了肉。
其他巴尔干人到这,终于耐不住那香味了,也开口说了句:“那个,客人,能不能--”
能不能也给他们一点蜂蜜?
他们想这么说,但却没能成功把话说完。
因为不知何时,月牙海湾中心,他们面朝的海域里,竟然缓缓升起了一座大山。
是真的大山,这湾内并不能容纳整个空鲸,所以空鲸冒出的只是身体的前半部分而已。
而那庞大无比、仿佛能在一瞬间封锁所有视线的身姿,不管看多少次,都让人本能感到畏惧。
它就好像一堵严严实实的墙壁一样,将湾内所能看见的海洋风景全部截断,让人感觉空气都变得稀薄。
海水从它身上层层落下,溅向岸边,露出空鲸那纯黑、光滑且圆润的表皮。
巴尔干人一哆嗦,当时就摸上武器,从岸边站起身。
温山眠也垂下了手里的鱼,另一只手警惕地摸向了腰间的长刀。
只有秦倦,在看见那空鲸后,眼底出现了几分奇怪的目光。
旋即伸手捡起那长树枝插着的蜂巢,继续坐在原位,于那空鲸面前随便地晃悠了两圈。
大木几人见状,一致后退。
他们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上一次空鲸这么在岸边升起时,冲他们张嘴大吼了一声。
那一吼不仅差点震碎他们的耳膜,还带出了无数唾液和残鱼,糊了他们一脸。
有这样的经验,谁再碰上不后退?
可正当大木心急如焚地想提醒其他几个人时,却突然发现了十分吊诡的一幕。
只见那巨大的空鲸面对秦倦手里的蜂巢,起初缓缓张开了嘴巴。
可就在大木以为它要表演同之前一模一样的大吼时,这空鲸却突然顿住了。
因为它浮出岸上一点的眼睛,似乎顺着那蜂巢,将视线落在了火光边的秦倦身上。
它看见了秦倦的脸,好像还嗅到了秦倦的味道,然后就这么僵立在了海中。
秦倦手里的蜂巢停止晃动的那一刹那,空鲸也猛地闭紧了嘴,下意识闷出一声响亮的抽泣,然后又猛然止住。
它就这么注视着岸上的人,旋即再缓缓的,一点点的,落回了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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