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灯塔也悄无声息地熄灭了。
自此万物兴荣,天下春生。
人们都在猜时渊去了哪里,是不是跟着深渊也回了家。
“我不这样觉得。”王妤这样说。
她白发苍苍,早已挂上院士的头衔,成了德高望重的医学研究者。
倚在办公桌旁边,她转着一枚老式硬币,又讲:“时渊不会走的。”她笑了一下,“他不是说了吗,陆上将还会回来找他的。”
她的学生还是好奇得要死——他从未见过陆听寒和时渊,但和这里的每个人一样,他听过无数次那两人的传奇。
王妤亮了亮手中的硬币:“我第一次遇到时渊,和他说这是他和上将的缘分,正反面都代表绝无可能。结果你猜怎么着?硬币立起来了。”
“硬币还能立起来?!”学生挠头。
“是啊,我也不敢相信。这事情太神奇了,我就一直把硬币带着了。”王妤说,“它可能真的代表那两人的缘分吧,我就这么随便一抛——”
硬币旋转着飞起,“嗒”一声轻响。
它立在了桌面上。
王妤:“……?!”
学
生:“……?!!”
两人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学生喃喃道:“老师,我现在相信了……”
王妤再次发誓:“我必须要把这硬币供起来。”
而将终生奉献给了数据研究的林叶然,也被人问过类似的问题。
他也说:“哈!时渊不可能回去宇宙的……什么?你问我他在哪里?我怎么知道,我是搞数据分析的,不是搞玄学的!”
钢笔在他指间转了一圈。
林叶然又说:“时渊是个难得的好员工,从不迟到早退,拿足了奖金……不过,有时候他也会做出奇怪的事情,比如把我反锁在办公室里!”桌上的笔记本写满文字和记录,他又转了几圈笔,“所以谁知道时渊会做出什么呢?说不定,他就在哪个地方睡大觉。”
来者又问:“那您觉得上将……”
“我说了我不是搞玄学的。”林叶然没好气地打断。
但是他顿了顿,说:“不过我希望如此。奇迹已经发生了,再来一个也不嫌多,对不对?上将可不是个会食言的人。”
也有好奇的人问过野玫瑰剧团的众人,时渊和陆听寒是怎样的。
这时候,程游文在城市的角落拥有了一个很小很小的舞台,当做新剧院的起点,等着日后壮大。
他拄着拐杖,嘀嘀咕咕翻着剧本。他刚出生的孙子在地上爬来爬去,拍手笑着,吱呀学语。
——科学家将抑制剂和融合剂结合在一起,发明出了新的药剂,效果显著加强。其中一个好处是,异变者和鼹鼠人终于不需要忍受病痛,能安安稳稳地活下去,像普通人一般。
“你们是哪里来的——”他拖长了嗓音说,“每天都有人来打听故事,是不是闲得慌?去去去,快走!”
来者悻悻地想回去,秦落落端着茶水出现了。
她笑说:“你别理他,他就是这破脾气。你们想知道什么就问我吧,不过,细节我可不会告诉你们,这是隐私哦。”
她很老了,眨眼睛时仍然狡黠如狐狸,依稀可见明媚的美。
这回的来访者是个实习记者,想写一篇报道,讲一讲那两人。
他跟着秦落落问了许多问题。
秦落落一一回答了,路过走廊时她突然指过去:“喏,你看。”
那是一堵墙,挂满了镀金牌子,都是剧团成员的名字。
记者看到了程游文、秦落落、沃尔夫冈、特蕾西和伊莎贝拉……而在最中间,雕花精美的名牌上刻了时渊的名字。
秦落落说:“这是老程亲手刻的。你别看他那副样子,他可想时渊了,总说时渊是最好的主角。”她顿了下,笑了,“你知道《殉道者》吧,它至今是我们口碑最好的舞台剧,但我们没有再演过它。”
“为什么?”记者一愣。
“因为没有人能取代时渊。”秦落落讲,“他永远是我们的一员。《殉道者》已经有最完美的演出了,就让它停在最好的时候吧。”
继续向前走,记者又问了很多。
最后他问,时渊和陆听寒在一起的时候,是怎么样的。
“怎么样的?”秦落落坐在茶桌前,单手支着脑袋,“我之前总看见他们在一起,也……也没什么稀奇的吧。”
记者显然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他又说:“可是,他们都是很特别的人啊。”他试着形容,“那种大英雄。”
“是很特别。”秦落落笑了起来,“但你在期待什么呢?你把所有热恋中的人会做的事情,放在他们身上就对了。抛开什么救世神什么殉道者,他们和普通爱人没区别,爱可不分平凡和伟大。”
于是,记者不再问下去了。
他带着满满的笔记走了,向剧团千恩万谢
。秦落落挽着程游文,站在剧院门前笑着向他挥手道别。
数十年的岁月呼啸。
与怪物的搏杀永不会停下,刀枪、鲜血和牺牲。然后一座座城市被重建,人们安居乐业,雪见花漫山遍野地开。
他们总提起过去。
他们总提起那个崎岖又灿烂的故事。
他们一边回望来时的路,一边坚定向前。
而光阴回到75年前,联盟251年的12月。
彼时众人刚在尔顿定居下来。城市内,垂垂老矣的老者坐在沙发上,对着火炉,慢慢翻看一份泛黄的文件。
联盟主席柴永宁。
他行动迟缓,自知大限已至,早交代好了后事。现在是他安详的晚年时光。
“沙沙沙——”
苍老手指摸过纸上,文件翻了一页又一页。
这是深渊监视者的心理评估报告,名字那一栏写了“陆听寒”。
陆听寒作为监视者,破格参与指挥,对他评估是极其严苛的。这些报告跨越了十几年,每一面都是确凿无比的【无异常】。
柴永宁慢慢往前翻着。
报告停在陆听寒18岁那年,他刚去监视塔的那几个月。
有两张泛黄的、皱皱巴巴的报告掉落。它们的左上角有撕痕,像是被人从一沓文件中扯了下来。
它们写着【监测到异常】。
这是陆听寒没见过的报告,他从不知情。
柴永宁默不作声地看着。
人老了,思维也就慢了,他花了不少时间,让记忆回到很久很久之前。
当时他看到这份异常报告,第一时间告知苏恩齐。
按照规定,但凡有一次异常的监视者都要引起高度警觉——以经验来讲,只要有了一次异常作为开端,他们的情况只会恶化。
更何况这是陆听寒。
他绝对、绝对不能再担任指挥官了。
苏恩齐抽了一整天的烟,和柴永宁沙哑讲:“……要不,再测一次吧。”
柴永宁批准了。
第二次依旧是异常报告。看起来,陆听寒永远不能做指挥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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