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他终于不堪重负地晕了过去。
*
已经第七天了,床上的人坐了起来。他用冷水洗了一把脸,用干净的带着消毒水气息的毛巾擦干净了手上的水渍。他看了一眼镜子,镜子里的面容也在注视着他。
他找不到端泽。
端泽的痕迹消失了。准确来说,他在所有人的记忆里消失了。
在所有人的记忆里,端泽和i71变成了一个人。一个分裂而又矛盾的人。他们都自然而然地认同这是端泽接受实验后遗留下来的症状,毕竟端泽也曾经在温柔的老师那里接受过治疗。
他有的时候会忘记所有文明社会的规则,认为自己是自己的实验体,有时候又能想起来,冷静镇定地和溪山基地的上层打交道。
“你这个病啊,真是让人头疼。”魏重己打量着这间实验室,虽然是临时建成,仪器看起来都非常的完备而规范,正如端泽本人的严谨。
“你还认为你不是端泽?你不会把怎么操作也忘了吧?”正是因为不知道实验该如何进行,魏重己才耐心等到了现在。所幸那场丧尸潮很快结束,他们的目标并不是溪山市,而是顺游而下的永都市。
伤亡比预计中是在少得太多。唯一较为严重的,是被困在小江山水电站的人在水电站爆炸的时候被冲走,溪山基地还派了救援队顺江打捞。不过,也是因为这场意外,仅剩的水电站成员,江一帆,成为了水电站重组工程的负责人。
小江山水电站仿佛又回到一个月前,人类背负着砖石泥块,一点一点地将那些破口修补,艰苦但又欣欣向荣。好像这场灾难从来没有发生过,只不过物是人非。
“我知道怎么操作。”穿着白衬衫的人冷声道。他微微敛着眉眼,穿行在那些冰冷的器械之间,一举一动都透露着对这个实验室的熟悉。
最后他停留在试验台前,桌角整齐的放着一叠实验记录,上面写着详尽的公式和操作流程,可在试剂用量和死亡率处却是一片空白。
“那好。”魏重己吸了一口气,说,“新一批的实验者已经准备好了,他们也签好了免责协议,出现意外的家人会得到我们的补偿。但是.....”
“90%的死亡率可以再低一点吗?”
长久的静默后,魏重己眼见着那人挥了挥骨节分明的手,知道多说无益,长叹一口气离开了。
试剂上的白色便签仅仅写了一个数字100,i71的指尖摩挲过这只试剂,实验室的灯光透着一点惨白,有计时用的时钟在滴答作响。
100是什么,是百分百的效果,百分百的成功率。所谓的死亡率在90%,那只是端泽控制下的结果。
为什么他要这么做?
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似乎握着某种重大的选择权。
他可以让所有人都成功被改造,也可以肆意地选择实验者生存或者死亡,一切都在他地一念之间。
前路已经被人铺好,可铺路人却没留下只言片语,他好像说,你可以做个好人,也可以做个坏人。做好人会有什么结果,做坏人会有什么结果。
i71不知道。
他想不明白,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里流露出了一点茫然,那是端泽不会流露出的表情。你想我怎么做?这又是你给我的选择,或是试探吗?
可是,改造人和丧尸,又有什么区别。不都是同一种生物。
如果我的选择错误,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你。
那这样的话,他的手慢慢地握住那支试剂,他开始思考,费劲地,一个人地,孤独地,思考,这些人类的,对他而言太过复杂地情感。
*
“哦?新的实验员。”看起来不大的男孩揉了揉自己显得凌乱的头发,白猫倚靠在他的肩头,尾巴朝上卷起,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还是新的囚犯。”红头发地女人抬了抬自己的镜框,镜片上划过一道光,她看起来冷漠而不近人情。
“改革派,守旧派?”高大的男人实验服掩盖不住下面虬扎的肌肉,露在外面的头发剃成了寸头,他沉声道。
“从那份报告来说,是彻头彻尾的激进派。反社会人格的家伙。”最开始开口的男孩蹲下身,他的瞳孔是浅浅的蓝,配着苍白的头发,是这个场所内唯一一个外国人。 “从外表上,可真是看不出来。”
穿着白衬衫的人的视线从窗外收回,手腕上的电子镣铐象征着他的危险性,琉璃一般的眼底尽是淡漠。
“喂,来自基地S179的家伙,你的名字是什么?这里是国家级机密生物科学实验室的总部,大家都是跟你一样的人,是同伴,或者说,同类。”
他们所在的场所,在浩瀚的公海上,庞大的机器伸出足肢,像潜伏在海底的庞大海怪,狰狞的钢铁轨道穿插在海底深处,一只高塔高高地耸立在海面之上,潜水艇如鲨鱼一般在深海之下划出波痕。
“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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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冲冲冲_(:з」∠)_
第34章
“我认为他有罪 。”穿着军装,身上别着金字勋章的男人双手交叉在台前,沉声道。
“但他让我们在T病毒的研究上超前他国,确实是不可磨灭的功劳。”正中央坐着的,是一张皱纹密布的脸,老人说话声音平缓,听起来倒像是和蔼的问候。
“这样的研究被暴露出去,是对我们所有人士气的一个打击,我们与集中营又有何区别!”
“但他的研究并没有针对我们,而是针对T病毒感染者。从生物学意义而言,他们已经成为我们的天敌。况且现在只有中央还勉强保留着机动能力,大部分科研基地和中央的联系已断,只能由特种队伍专程前往搜救。这样的研究人员,可不多了。”
“我不能接受,”男人皱眉道,他挥手示意老人不必多言,“国家大事,怎么能任由一个小儿游戏。”
*
“介绍一下,我叫兀,突兀的兀,这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代号。这位是红头发的教导主任女士是红,这位肌肉发达的壮汉则是钢。”
“至于你,S179这样的称呼未免也太敷衍,记起来也挺费事的。”兀耸了耸肩,白色的头发下蓝眼睛透着一种脆弱病态的美感,“我怀疑你是不是不太会起名字,或者,不太会骗人。”
“这可不行呢,在这个地方,你总得有点防身的秘密才行。不然,会像修陵墓的工匠一样被杀掉的哦~”他在脖子处懒洋洋地比划了一下,原本蹲在他肩上的白猫竖起尾巴,跳了下来。
“我们每个人都有秘密呢。”
端泽的视线扫过在场数人,红抱着臂冷冷的目光像是始终在挑剔着什么,钢笔直地端坐在对他而言有些过于狭窄的椅子上态度谦卑恭敬,兀随手把跳落在地的白猫抱回,他们的手腕上,都是同样的电子镣铐。
眼前的幕布拉开,惨白的灯光从头顶直射而来,喧闹的人声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袭来。
兀轻声在端泽身侧道,“一定得记住这一点,毕竟,你的审判庭,哦,我们的审判庭要开始了。”
“当当当。”有锤子敲打在桌面上。“肃静。”握锤的主持人道。
这场会议采用的是不记名投票制,所有与会者皆是满脸严肃。端泽看不见台下,因为在幕布拉开的那一刻就有人替他们蒙上了眼睛。他只能见到黑布之下影影绰绰的人影。
“被审者戴上测谎仪。”
端泽的手被皮质搭扣紧紧地扣在一个仪器上,这个仪器表面是一层金属般的质感,任何细微的皮肤反应都会被巨细无遗地记录下来。
工作人员为端泽固定的手突然顿了一下,显然是看见了端泽手腕处的划痕,很快,他回过神来将仪器固定好,只不过动作明显放轻了不少。
端泽不自然地收拢手指,他什么都看不见,但却感受得到台下传来的巨大压力。这样的状态,倒是最容易击溃心理防线的。
隔壁突然传来一阵小小的惊呼声,一直缄默的工作人员朝主持人请示,“这位女士没有手臂,无法使用这台仪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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