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后,一名容貌姣好的年轻女子在丫鬟的搀扶下进来了,她步伐虚浮,走路时还一直用手扶着额头,像是不太舒服。
方萍刚进屋便抱怨了一句:“母亲怎么又叫我过来,方才不是给那些神……大师们看过了吗?”
她虽然及时改口,但原本想说的话还是漏了音。
“不得无礼!”袁婉斥了一句,“这位大师是谢大人带来的,神通广大,你过来好好让大师看看。”
方萍不情不愿的走了过来,她跟她母亲不一样,倒不是不信鬼神之说,而是觉得这些揭榜上门的神棍术士,多是为了她母亲许下的赏金而来,如此庸俗之人能有什么神通?在她看来,只有国师李鹤年那样的超然之人才是真正的大师。
因此,她对待这些神棍术士的态度也多少有点不耐烦,直到她看清沈凡的脸。
她先是一怔,继而讷讷道:“这位就是谢大人带来的大师?”
“是我。”沈凡说。
沈凡的声音像他的容貌一样出色,低沉悦耳。方萍虚弱苍白的脸上泛起一层红晕,本来无精打采的神情一下也精神了起来,她看着沈凡的脸,仿若受蛊惑一般,低低呢喃了一句:“怎么生的这般俊……”
虽然声音不大,但屋内的人基本都听见了,袁婉咳嗽了一声,袁朗则对着谢云澜玩笑道:“大师的神通倒是立竿见影,表妹瞧着精神了不少。”
谢云澜喝了口茶,没说话。
方萍走到沈凡旁边的座位坐下,见沈凡在盯着自己看,脸上的红晕愈深了,羞怯道:“大师可看出什么了?”
沈凡端详了片刻,说:“你先天不足,想必是出生时未足月之故。”
“是吗?”方萍不知道此事,她看向自己的母亲。
沈凡虽然是谢云澜带来的,但到底太过年轻,模样也实在不像传统的方士,因此袁婉其实一直心里对其有所怀疑,此刻倒是一下信服了,应道:“大师果真神通广大,萍儿出生时我意外早产,确实未曾足月。”
她又连忙问道:“先天不足是何意,对萍儿身体有什么影响吗?”
“没什么大的影响,”沈凡淡淡道,“只是她魂火比常人弱些,对一些阴邪之物更加敏感,府中其余人都无反应,唯独她噩梦连连,可能便是因此。”
“原来如此,还请大师赶紧出手将邪物除去!”袁婉道。
“还需先找到邪物的藏身之处,你常去哪些地方?”沈凡向方萍问道。
“府中的话,我最常去的自然是我的房间,大师要去看吗?”方萍说出口时又自觉不妥,女子闺房哪能让外男随意进入。
沈凡却没有这种自觉,点了点头便让方萍带路。
方萍被他这张脸迷得五迷三道,心想事急从权,这是为了除邪祟,进就进罢,袁婉也是这般想法,扬扬手同意了。
母女俩领着沈凡往后院去,谢云澜正想跟着一起,袁朗却拦了一下:“慎之,女子闺房到底是私密之地,大师是为除魔,方才百无禁忌,你我闲杂人等,便不去了吧。”
谢云澜迟疑了一瞬,他确实不太方便去,但是让沈凡自己去……
罢了,本来他对沈凡的期望已经跌到谷底了,没料到刚刚沈凡倒是表现不错,也不知是不是提前听到过消息,连方萍出生时不足月都知道。他敢出来行骗,大抵是真的有些糊弄人的本事,权且信他一回。
谢云澜想到此,便没有跟着,只吩咐了随行的王泰一声:“你去后院候着,为大师打打下手。”
“是。”王泰心领神会道。
王泰走后,袁朗又道:“孤记得姑母家花园里养了几尾鲤鱼,很是漂亮,慎之陪孤去看看?”
谢云澜心里一动,他看了袁朗一眼,点头应了。
二人结伴去了花园,这花园风景优美,且也清静无人,袁朗看着池塘里那几朵含苞待放的荷花,突然道:“慎之,孤听说二弟办了场荷花宴,邀请你去一同观赏。”
谢云澜眉尖一跳,心道果然如此,太子哪里是为邪祟一事来的,根本是奔着他来的。
他谨慎的回道:“臣有伤在身,需要静养,已经谢绝了二殿下。”
“慎之的伤还未好吗?”袁朗算了算时间,“你回京差不多有半年了吧。”
谢云澜:“外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多年征战,落了些病根,需要慢慢调养。”
袁朗:“如今大夏太平安定,慎之功不可没,改日孤命人送些上好的药材到你府上。”
“谢过殿下。”谢云澜行了一礼。
袁朗笑道:“慎之不必客气,此刻并无外人,你不必当我是太子,只管我当个寻常朋友便是。”
谢云澜低垂眉目:“臣不敢。”
袁朗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笑意渐收,突然道:“慎之,你是不是怨我?”
袁朗虽未言明,但他指的是什么,二人都心知肚明。七年前元戎进犯,袁朗和谢国栋一同出征,却因袁朗急功冒进误入敌人陷阱,致使谢国栋带兵救援时身死。
谢云澜未曾料到太子会突然提起此事,停顿了片刻后才答道:“殿下是国之储君,未来的天子,父亲是将军,理应护国护主,为保护君主而死,死得其所,死的壮烈,臣未曾有怨。”
袁朗:“当真?”
“当真!”谢云澜断然道,“若是臣面对同种境况,也会做出跟父亲同样的选择,忠君护国,职责所在!”
袁朗重露笑颜,他又道:“慎之今年二十有四了吧?却一直还未婚娶,不若我来牵一牵红线,你看薛大人家的女儿如何?”
薛大人是太子太傅,太子一党里举足轻重的人物,谢云澜如果与他联姻,那就是昭告全朝,他加入了太子一党。
“承蒙殿下美意,但臣暂时未曾考虑婚娶。”谢云澜拒绝道。
“你年纪也不小了,此事应当早做打算,将来生个儿子,也好继承你的武艺,护我大夏疆土。”袁朗仍未放弃,“薛大人家的女儿我也见过,如花似玉,与你倒是十分般配。”
谢云澜眉头微皱,编了个借口道:“殿下有所不知,臣其实早已心有所属。”
“哦?”袁朗惊讶道,“却是未曾听说,慎之的心上人是谁?”
谢云澜:“她名不经传,是一山野猎户家的女儿,我曾经被元戎骑兵追击遁入山中,幸得其搭救,才捡回一命,我与她两情相悦,发誓平定元戎后便去娶她。”
袁朗:“那为何至今未娶?”
谢云澜:“因为臣回去找她时发现她已经不在原址,许是受战火波及,举家搬迁了,臣一直未曾放弃寻找,只盼着有朝一日赴当年月下之约。”
“原来如此。”袁朗叹道,“得慎之如此挂念,想必也是个沉鱼落雁的美人吧,慎之可否给我描绘一番?”
“她……”谢云澜停顿了一瞬,本来就没这么个人,他能临时编出这么个故事已是不易,再要编一编容貌……
他心思飞转着,想从过往见过的人里寻一寻灵感,脑海中莫名跳出了沈凡的脸,心想这倒确实称得上沉鱼落雁了,便照着沈凡的五官跟太子描绘了一番。
袁朗听完后道:“听慎之这么说,倒确实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也不知跟你府上那位大师比谁更美一筹。”
谢云澜微笑道:“不相上下吧。”
第9章
“大师,这房里可有邪祟?”方萍跟在沈凡身边问道。
沈凡不答,他走到梳妆台边,拿起了一面铜镜。
袁婉立刻道:“这铜镜是妖邪寄身之物?”
“啊!我每天都要对着这个铜镜照好多次呢!”方萍惊呼一声,立刻退后几步,抱紧自己母亲的胳膊。
随行的丫鬟们也被吓到了,惊叫声一片。混乱中,袁婉到底是长公主,阅历丰富,虽也有些慌乱,但很快镇定下来,喝道:“别怕,有大师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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