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明德私立学校的年级前一百名都可以考上重点本科,只是席雨眠不确定在最后半年,所有人都卯足劲拼命时,他能不能保持住这个成绩。
会考、月考、模拟考,转眼到了六月份,离高考只有不到一个月时间了,温陵变得非常的炎热。在最后一个半天周末假期,席雨眠想着自己到温陵读书那么久,都没离开过学校附近,假如再不出去走走,考完试说不定就没机会逛了。他乘坐公交车,到一处他不认识的古民居一条街走动了一番。越省南部的民居和西部杂罗民居确有不同,有许多民居都是南洋的风格,民居下的商铺里几乎都在骑楼里面,家家店铺里都有神龛。
席雨眠在这里走了一圈以后,忽然有种极为奇异的感觉。他抬头看了一眼店铺里的红木神龛,惊觉和他记忆中的那个神龛几乎是一样的制式。
可他从出生都没怎么离开杂罗,除了这几年在温陵念书——可他在学校附近从没看到这种神龛。
那个神龛确实是储存在他脑子里,从小就有的记忆。
也许是小时候看过关于这种神龛出现的电视或者电影?
席雨眠没有多想,他回到学校,高考前最后十天,老师们已经不讲课了,让他们自习,不懂的可以问老师。
他本想去信给林驿桥,但想到杂罗中学大概早早放假,让学生回家温书迎考,就算去信了,可能也收不到,于是作罢。
他在考前最后一次打电话回家时,是他爸爸接的电话,他问了家里情况,爸爸说一切都好,希望他考试顺利。
“妈呢?”
“她这两天有点头疼,去楼上休息了。”
“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下?”
“应该没事吧,她以前也偶尔头疼过,可能有点感冒吧?”
席雨眠没往心里去,就说:“那就休息下,吃点感冒药。”
“报志愿你问问老师,爸也不懂。”
“好,我们考完试估分,第三天报志愿。”
席雨眠把电话放下了。假如他和林驿桥有固定的电话就好了,现在也可以通通话,在这个时候,他真的很想和林驿桥说说话。假如同时在电脑旁,他们也可以用邮件或者一种叫作“OICQ”的通信软件聊天——他最近发现了这个软件,并且帮自己和林驿桥都申请了账号,但是林驿桥一直没机会接触到电脑。
隔天他就收到了林驿桥的来信,那是他五天前写的。信中说祝他考试顺利,并且说报志愿的话要根据自己的成绩选择最好最适合的学校和专业,别考虑其他。
林驿桥说得很委婉,席雨眠还是听懂了。他这才意识到,原来林驿桥上次见面时总是欲言又止地,大概是想说这句话。
林驿桥怕耽误他,他何尝不怕耽误林驿桥呢?一年前稚嫩的想法,在面临真正的选择上,都有了犹豫。假如他跟着林驿桥去了帝都读书,将来却不如意,林驿桥是不是会愧疚呢?就像他离开杂罗一样,明明不是林驿桥的错,他却愧疚成了那样。林驿桥不止一次说过,假如没有自己,席雨眠根本不需要遭这样的罪这种话。
第53章 征鸿53
高考如期而至。作为考场的学校,所有学生都不能留在学校里,明德私立学校的住宿生也清空了。在老师的帮助下,席雨眠提早了一天到考场外的招待所开了一间房。
2001年7月6日晚上非常闷热,席雨眠在招待所里辗转反侧,衣服扒光了还是觉得很热,一夜都没睡着,越着急明天考试,越睡不着。
7日是三天内考试任务最重的一天,早上语文,下午数学,8日上午考英语,9日上午考理科综合。7日早上席雨眠爬起来时,觉得自己肯定要完了。
然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他以为自己一定会犯困或者注意力不集中什么的,但可能由于太亢奋了,他一天考试下来,没觉得有一丝一毫的困倦,直到晚上八点才撑不住了,困意一下子袭来,他一粘枕头就睡着了。
后面两天考试他的状态也不错。直到考完试,他才又背着行李回到了学校宿舍。
因为后天要报志愿,明天全体考生要在学校里参照高考答案进行“估分”,这是79年恢复高考来第一次在考完后报志愿,和往年大不相同,所以老师们也特别强调了,一定要把分数估计准确,在老师的指导下报志愿。
9号当晚,席雨眠和室友们在宿舍里聊天——这大概是这么长时间,室友们第一次如此轻松地坐在一起聊天了,这时宿舍的门被敲响了。席雨眠走过去开门,发现是班主任。
宿舍里忽然安静下来,班主任除了查寝室,从来没有在这个时间点来过,但今天都考完了还查什么寝室呢?
“席雨眠,你到一楼来一下。”
席雨眠忐忑不安地跟着班主任下楼,班主任对他说,他爸爸找他有点事,等会儿会往一楼宿管处打电话。
席雨眠越听心越沉,他爸爸从来没有往学校里打过电话给他,他也不知道宿管处电话,以前也只告诉过他爸爸班主任家里的电话——班主任这是从家里赶过来了吗?
还有,爸爸完全可以让席雨眠打电话回家,为什么要等他打过来?难道爸爸不在家中?
过了十分钟左右,电话响起,席雨眠接起了电话,对面正是他爸爸。
“爸。”
“眠眠。”爸爸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点和平时不一样。
“怎么了爸?”
“眠眠,你妈妈前段时间头不舒服,这两天一直没好,还吐了,我昨天带她到医院查了一下。”
“是什么问题?”
“今天做了一个检查,发现脑里面有个瘤子。”爸爸说完以后,就沉默了下来。
“那要怎么治疗?”席雨眠的手握紧了电话。
“杂罗人民医院的医生说治不了,要去左海看病。”
“治不了是指什么?”
“我现在也不太清楚,我问医生,医生不肯跟我说清楚,就说杂罗没这个医疗条件,让我今晚就带你妈妈去左海。”
“今晚就要去吗?”
“嗯。”
“爸,我明天估分报志愿完,也去左海。”
“好。”
在挂电话之前,席雨眠问爸爸:“爸……我妈,还能活多久?”
电话那边是长久的沉默。
“我不知道……”
说完这句话,爸爸就把电话挂断了。席雨眠听到他的声音在颤抖,电话挂断那一刹那,他还听到爸爸呜咽的声音。
席雨眠六神无主地,都忘了把电话话筒放回电话机上,班主任帮他拿过电话话筒,放回去,拍拍他的肩膀,说:“明天早上估分以后把志愿填好,剩下的我帮你弄,我等一下去车站帮你买一张明天去左海的票。”
“谢谢陈老师。”席雨眠慌忙地掏口袋,但是没有钱,他说,“我上去拿钱给您。”
“不用着急,你先回去收拾一下行李,需要我帮你寄的你明早给我。”
林驿桥在7月11日把纸质的报名志愿交回学校,他没有填提前批,填了本科第一志愿帝都大学医学院临床医学八年制、临床医学七年制、临床医学五年制。第二志愿填了申城医科大学临床医学七年制、临床医学五年制、预防医学五年制。第三志愿也填写了一个医学院,专科志愿他就没有填写了。
他感觉自己考试考得还行,至少对了答案,目前扣分的地方还是很少的。夏华和帝都大学此前来学校招生时,他有去面试过,两所学校都表示他可以凭借奥数的金牌成绩降分录取,只要过了一本线,就可以入校,至于专业,尊重他的意见。
原来并不像想象中一样,他一定要学理科或者工科才行。
也就是说,没有意外的话,林驿桥会被第一志愿录取,并且得到免除学费的机会。
但是最近,林驿桥一直没有收到席雨眠的来信。他甚至去了一趟网吧,登录了席雨眠给他的那个OICQ的号码,对着唯一的一个好友发了信息,也没得到回应。按理来说,这几天席雨眠应该并没有什么大事,考试完之后也就是估分报志愿,最迟今天也该回来了。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