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夜长川系列四部全+番外(11)

 

第9章 9

　　一行人的网络关闭之后，没有精确的计时工具，只能靠估计来推测时间。通道的出口在大约走了一个小时以后才到达。从门缝照进来的光可以辨认，出口也是普通的机械门，而且样式很老旧，像是一两个世纪以前的那种铜门，上面的铜锁也是旧式的锁。

　　“钥匙在右边墙壁的缝隙里。”

　　这个暗道并不像现代的产物，尽管没有照明，一路摸索过来，他们也能感觉四面是粗糙的石壁，不是水泥，也没有照明设备。所以席雨眠推测这个暗道应该不是凌宏远开凿的，而是他无意中发现的，甚至很有可能他是先发现了暗道，再把实验室建在这个暗道旁边。

　　现代社会很多“秘密”不能成为秘密的缘故应该在于“网络”，在于“互联”，在网络上，几乎所有人都是透明的。这大概也是凌宏远的逃生通道完全没有现代化痕迹的缘故吧？只要装上一根电线，这条通道也就不再是秘密了。

　　用藏在一边的钥匙打开门，光从外面照了进来。

　　凌宏远在席雨眠背上说：“太阳，我终于离开家了。”

　　出口处有一辆车在等着他们，开的车是中古吉普车，甚至是没有定位系统的车。车上的司机是一个壮汉，络腮胡子，身上背着枪。

　　席雨眠把凌宏远放在车上。

　　“小席，你要好好活着，你能活着不容易。”凌宏远笑着说，“小席，再见。”

　　“凌先生，再见。”

　　程阳跟着车走了，剩下的几名科学家和席雨眠没有上车。这个地方应该还是凌宏远住宅附近的山林，按直线距离推算，这里距离他的住宅大概六七公里。所以凌宏远究竟能不能顺利避开追踪逃走，还是个未知数。但是起码，高科技的手段包括DNA信息追踪车辆卫星定位追踪，是找不到他的。

　　有时候人开始依赖高科技之后，会丧失原来的一些能力。比如古代的采集者们可能和动物搏斗未必会失败，然而现代人要面对一只狗，可能都打不赢；比如有了网络和DNA追踪技术之后，真正的追踪技术就几乎没人知道了。

　　席雨眠有点烦恼，他现在到底要不要回到凌宏远的住宅去。按理来说，他是这次行动的带队者，但凌宏远这个身份现在等于已经死了，也就是他的任务没有完成，再结合安城最后发的那些消息，袭击凌宏远的人极有可能就是他的继承者，他现在回去岂不是会被抓个正着？

　　可是不回去，他的弟兄们还等着他的消息，他得回去善后。

　　按照和公司以及凌宏远签的三方合同，他们任务失败了就要被解雇，并且赔偿违约金；任务成功了的话就有奖励。不过违约金的金额不算很多，只是意思意思罢了。

　　席雨眠现在也不知道这个任务算失败还是成功。而且凌宏远的事明显是需要保密的，凌宏远信得过他，才会让他单独参与参与此事。

　　席雨眠最后决定还是回一趟凌宏远住宅，反正只要有芯片和网络在身上，他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

　　席雨眠和科学家们告别以后，独自走回凌宏远的住宅。

　　城堡的大门敞开着，里面一片焦黑和废墟，席雨眠打开了网络，纷杂的信息涌入，他只好暂时先屏蔽之前的那些信息。

　　安城最新的一条信息过来了：“席队，没事了，可以回来。”

　　席雨眠进入城堡之后，看见他的队员们在前厅修整，有一些队员负伤了，但不是太重，安城正在现场调度，凌宏远的两个儿子和太太也在场。

　　没有什么人注意到席雨眠回来，安城通过网络对他说：“席队，你过我这里来。”

　　席雨眠站回安保人员的队伍里。安城抬头看了他一眼，对他点点头。

　　“我们查到了，是黑客伪造了凌先生的权限，开放了门禁系统。”安城对席雨眠这么说。

　　“那……”

　　安城的表情很古怪，他传输了一封机密文件给席雨眠。席雨眠打开了那份DNA信号识别才可以打开的文件，里面有两个字：“保密。”

　　席雨眠忽然明白了怎么回事，对安城点点头。

　　凌宏远对他说“保密”，可是这两个字虽然加了密，但秘密说不说出口全靠信任。

　　从这个角度来看，凌宏远不愧是曾经的帝国首富，他很了解人心。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凌宏远的家人看到凌宏远的尸体的时候，反应都是真实的，他们以为凌宏远在绿色地球组织的袭击之下身亡了。地下实验室的计算机被完全损毁，谁也不知道凌宏远当时在地下做什么，身边为什么一个人也没有。

　　全球网络立刻出现了这样一则重磅消息：“凌宏远遇刺身亡。”不同于林驿桥遇刺时媒体的沉默，这一次由于绿色地球组织在网络上第一时间认领了这次成功的行动，主流媒体也没办法压制民间沸腾的讨论。

　　民间讨论最多的还是凌宏远的遗嘱到底是怎么分配财产的。对于凌宏远为什么遇刺、遇刺的细节，因为绿色地球组织承认得太大方了，反而失去了讨论的意义。

　　席雨眠则要面对着任务失败，按照合同，他们十几个人都要被解雇的惩罚。回程途中，所有人都无精打采的。席雨眠刚想闭目养神，他的银行网络提示他，入账了二十亿帝国币，附言：“谢谢。”

　　席雨眠哭笑不得，心想他该怎么把这些钱发出去了，才不会让人起疑心。

　　在回到公司后，公司果然按照合同把他们都解雇了，凌宏远身前预支过公司一笔高额的人员买断费用和劳务费，所以公司其实没什么损失，只是要再培养像席雨眠这样的老手并不容易，他们也感觉有点棘手。但是因为三方合同就是这样签订的，所以公司也没有办法。

　　一开始凌宏远提出这个合同的时候，公司是不情愿的，后来实在架不住凌宏远方开出的条件，就答应了他。不过本来他们公司超过三年的老手就没几个，在这些人自己辞职以前能够用这个方法解雇还获取违约金，其实公司也没怎么亏本。

　　被解雇的员工去收拾东西之后都在后悔自己当时被利益迷昏了头，谁能想到凌宏远还能死了呢？那比起丢掉工作，死了还是更倒霉点——凌宏远应该也是不想死的吧？

　　他们在准备格式化本公司资料的时候，每人都收到了席雨眠发过来的一亿帝国币，同时附言：“我个人给你的补偿，请不要声张，说出去的话，赠予也得缴税。”

　　好不容易想到这个办法的席雨眠收到队员的私聊消息，几乎都是抱拳或者鞠躬的表情包，还有两个下跪了。

　　至于席雨眠，一夜之间失去了工作，可完全被前同事当作了富豪。

　　他已经把装备交还给了公司，芯片里关于公司和同事之间的公共连接也被抹除。这是入职时就和公司签订的合同，在离职的时候不能保留在职同事的联系方式。

　　席雨眠记得自己小的时候，联系他人的方式有座机和手机。但在神经系统网络被开发出来以后，这两种通信媒介都消失了。所以当芯片里关于他人的联系方式被抹除之后，除非再次见面，否则也联系不上了。

　　由于忽然得到了一大笔款项，席雨眠感觉自己再去工作似乎都没必要了，他光靠拿利息都能过一辈子。他好像没必要想“我接下来该做什么”了，他忽然变成了“我接下来不知道要干什么”了。

　　只是有件事他还是放不下，他认为他应该帮费医生管好林驿桥的安全，这件事他不能坐视不理。因为没办法直接联系陈宇成，他在离开公司以后就去了帝都一院。

　　早年间，医院的门禁系统是非常松散的，四十年前有一场大的传染病席卷全球之后，帝国的医院出入监管变得严格起来，都启用了人脸和身份双重识别系统。到了二十年前左右，身份和人脸识别系统出现了重大漏洞，例如有人可以利用他人身份以及预先准备好的3D人脸特征进行身份顶替，所以整个帝国的识别系统都升级到了DNA识别系统，医院也采用了这个识别系统。

　　现代人是没有任何秘密可言的，除非一个人完全不接受现代化的东西，不进超市，不去医院，不需要银行，不出去逛街，就呆在深山老林里面，自己种地养活自己，否则无论如何都不能避免被采集全身所有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