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死后大佬们抢着当我未亡人(58)
他的神情散漫随意,指尖修长,骨节分明,沾了水浸入,那些银鱼听见响声惊动,都不敢凑近,而是自发地远远散开了。
从前孔雀来这里催他起床做功课,他一睁眼,也常看见孔雀站在这里,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姿态,一模一样的动作。
那种熟悉感在这一刹那到达了顶峰,但眼前的男人不可能是——他不可能同时是孔雀和他父亲的转世,他不可能同时拥有孔雀的眼睛和他父亲的气质。
他身上的一切,都令容仪感到熟悉。
“你到底是谁?”容仪问道。
男人转头看向他。
容仪立在原地,刚从凡间来,发丝微乱,一身粉白衣衫,仍然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年,眼里微光,带着微微的茫然。
“我没有名字。”男人说。
和上次一样的回答,他顿了顿,凝视着他,“天帝想封我昆仑神君,我觉着不好听,没有要。别人都叫我上神。或许你可为我起个名字?”
容仪又懵了。
他哪怕再胡来任性,也不会觉得给一个上古神灵起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他又迟疑了一下:“可起名……一般来说,都是喂养人做的事情。比如我爹娘养着我的时候,给我起了一个名字叫容仪。据说仪这个字不是所有凤凰都能用的。”
他又开始怀疑:“如果你不是想养我,那你是想我养你吗?”
男人注视着他:“起名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吗?”
容仪说:“很重要。”
男人说:“然而在我这里不重要,名字算不上因果,有没有它,我仍然是我。”
容仪想了想,赞叹了一下:“你说的话很有哲理,我感觉在听明王们讲课。不过为了方便称呼,我给还是你起个名字吧。”
男人说:“好。”
容仪绞尽脑汁想了想,半晌之后,终于察觉自己是个起名废:“那你要不要就跟我姓?我姓容,这个姓是凤凰族的,听说还有一些典故。”
“世有凤凰下凡,姿容绝世,得王赐姓容字,意味倾世无双。”
男人说。
他仍然温柔地凝视着他,口中说的是典故,但眼神却看着他,不刻意,也不随意,只仿佛认真阐述一个事实。暗紫的眼中倒映着他的影子。
容仪觉得心跳有些快。
夸他好看的人,百年间不计其数,但是他还没遇到这么夸的。从前他遇到的那些人,左右都不过是声情并茂地背诵一些对仗的诗文,里面大部分还是他听不懂的。
这个人的夸法,实在是路子新奇。
他磕巴了一下,说:“也,也不全是。我娘亲,娘亲告诉我说——好吧,可能也是师父告诉我的,凤凰乡用容这个姓,也是让我们凤凰明白,心胸要开阔,可以容纳万物。因为我们凤凰可以涅槃,天运又高,总要懂得这世间出现在我们身边的一切,未必纯粹自然。要记住这个‘容’字,才能当一只不用涅槃的凤凰。浴火重生,那太疼了。”
“还有这个说法?”男人显得很感兴趣,“何谓‘未必纯粹自然’?”
“就像我的喂养人,我知道他是佛子,除了我之外,先养了一整个姜国的人。我不能要求他全部的心和精力都在我身上,只要他是喜欢我的,我就不用在意这些事。”容仪第一次跟别人讲授道理,不禁感到有些得意,“是不是很智慧,很有道理?”
男人点了点头:“很有道理。这个姓很好听,那么,我该叫什么名呢?”
容仪又想了半天,最终不确定地道:“你既然是这些天从昆仑复苏的,按照人间的时节,是在秋天,你觉得‘秋’这个字好吗?”
“你觉得好吗?”男人仍是温和地注视着他。
容仪想了想:“很好的。”
姜国的秋日有金灿灿的柿子,一望无际的金色麦田,湛蓝的天空,夜里升腾的冰凉雾气,秋日朗照的烈阳,从屋檐上晒过来,他化成凤凰,羽绒跟着一起变得金灿灿的。他立在佛塔屋脊上开屏,相里飞卢会抬起那双苍翠冷静的眼,带着笑意看向他。
天界没有春夏秋冬。
“那么我便得名容秋。”男人说,“辛苦你为我赐名。我很喜欢这个名字。”
“好,那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我怕时间耽误太多,我在凡间的夫君另娶他人。”
容仪上天之后,一直在默默计数,生怕多耽误片刻时间。
容秋立在他身后,温声说:“去吧,小凤凰。”
容仪急匆匆出了凤凰殿,随便抓了几颗果子在嘴里吃着,一手拍开五树六花原树下的雪,另一手画出水镜的形状,想要观看相里飞卢在哪里。
一炷香时间过了,人间大约已经过了七八天,不知道相里飞卢人在哪里,和赤炎金猊兽打得怎么样,有没有手上,镇魂钉和手腕的伤好了一些没有。
他凑得很近,呼吸很急,几乎冲散水镜,他急慌慌地又捏了一个法决,把水镜稳固住了,但水镜上浮现的只有一片白茫茫雾气,什么都没有。
容仪以为自己记错了法决,赶紧叫小龙:“去把师父留给我的法术典籍给我拿来,快,我不记得咒语了。”
“小凤凰,你咒语没念错。”
他身后,容秋抱着手臂走了出来,斜靠在凤凰殿门边。
隔着两三丈远,他温润的声音却十分清晰,“水镜看凡人,应当无所不全。只是你要找的这个人,现在已经不在凡间了。”
容仪警觉起来:“!他死了吗!”
相里飞卢要是死了,是不是就能回归仙班,和他团聚了?
“倒也没有。”容秋指尖微动,大略掐算了一下,“不在人间,不在天界。执行人神域、梵天无□□、欲界等等,都有可能。你的夫君,大约有什么要紧事吧。”
第45章 第 45 章
45
石网网住赤炎金猊兽, 通天业火烧了三天三夜,烧化了半个山头,熔岩聚拢坠地, 流过雪山,又再度冻结,冰覆盖着火, 形成了一方奇景。
边境当地老人都低声议论:“天象异常, 水火既济,都不是好兆头,这次是赤炎金猊兽, 往后不知道还有什么……”
火熄灭的那一天, 相里飞卢独自上山, 提着青月剑,查看赤炎金猊兽状况。
石网沉重,赤炎金猊兽小山一样的身躯, 依然被牢牢压制住,侧翻着动弹不得。
听见声响,猩红的兽眼随着他的动作一动, 在沾满灰烬与枯枝的鬃毛抬起头,腥臭的呼吸一平一起, 带来滚滚热浪。
“赤炎金猊兽,你可有灵识,可说人言?”
相里飞卢低声说道,“你双眼发红,已经是入魔前兆。如果有灵识, 说明来路。你捣毁村庄, 虽然未曾伤人, 但也毁了大半个北境,让无数人流离失所。你应当知道,这是什么罪孽。”
赤炎金猊兽挣扎着,喉咙里发出一阵恐怖嘶哑的咕隆声,最后语不成调。
相里飞卢凝神细听。在这一阵模糊的声音中,辨别出了一个重复的音节:“感……明行……业力……他地无火……追逐来此……何以杀我?”
相里飞卢停顿了一刹。
“我们不滥杀,是你闯入雪境,危及常人。姜国与你井水不犯河水,若要逐火,你该往反方向行走,前往太阳界。”
“身为火兽,生在雪国,明行业力覆盖姜国,我逐火而来,有何过错……岂能就死”那腥红的眼睛盯住他,茫茫漠然无神情,“你身上,亦有明行的味道。”
“你认识明行?”相里飞卢声音微微变了,“他现在在哪里,情况如何?”
“明行……如何……观星即可。星光不灭,明行即在。”赤炎金猊兽又喘了几口气,“你不是凡人?你奇怪,有佛门气息,却满身红尘。这是雪境,你却带着明行的气息。”
相里飞卢没有说话。
“算了,不论你是谁,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赤炎金猊兽说道。“凡人可怜,看不清情势,却因我遵循情势,而要杀我。我是妖兽,这是我的命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