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书奇谈(16)

竹素生看那把手枪再看看关着克伦威尔的监狱。关着克伦威尔的监狱铁栏杆上用血画着奇怪的符号，这些符号像某种禁制将克伦威尔禁制在牢狱直到他死亡的那一天为止。
“女巫对警务处的长官下了诅咒把我关了进来，直到我死在这牢狱中的那天为止。”克伦威尔说道。
巫者么？按照自己所理解的，竹素生能想到是这个。但在久远的年代里，巫者的存在是为了祈福和祭祀。
“如果你能告诉我你和女巫的故事，我会考虑与你之间的交易。”竹素生说道。
“女巫在英国犯下了罪行，她将孩子们的灵魂和心脏拿来祭祀魔鬼，然后将失去心脏和灵魂的孩子制作成人偶来杀人。我一路追杀女巫，女巫为了躲避追杀，为了能获得更多的孩子的心脏和灵魂逃到了东方……”克伦威尔是一个月前来到这个东方国度然后被关进施加了咒语的监狱。
“能打开这牢狱之门只有十五岁以下的女孩。”克伦威尔说道。
所以，能打开他牢狱之门的只有丫头。所以，他才会和竹素生搭话。
“这个交易，成交！”竹素生话一落，克伦威尔便将自己的手枪从这边的牢狱掷到对面的牢狱。竹素生接下手枪，克伦威尔简单地给他说了这把枪的使用方式之后，竹素生便爱不释手地将枪收了起来。
竹素生他们这一等便等到了晚上。晚上前来把他们捞出牢狱的是柏承归。一身北洋军阀制服束装的柏承归给人以一种冷冽的感觉。
竹素生看到柏承归眼睛一亮然后招呼道：“柏副官。”
“竹少爷。”柏承归笑着回道。
“大人在外等着，咱们走吧。”柏承归说道。
“嗯，稍后。”说着，竹素生对丫头说道，“丫头，害怕么？”
丫头摇摇头对竹素生露出信任的笑容：“有素生哥哥在，我不怕。”
“好。”竹素生伸手摸摸丫头的脑袋。
丫头看着近在眼前的牢狱，就两三步路子的事情罢了。所有人看着她踏过去，闻小狐内心深处闪过一抹不安。
丫头站在克伦威尔的牢狱前与里面的克伦威尔相对峙。
“感谢你，东方姑娘。”克伦威尔由衷地向这位美丽的东方小姑娘道谢。
丫头摇摇头，她说道：“这是交易。”在青楼里生存，小小年纪就懂得什么是交易。于是，她伸出手放到满是血符的牢狱门口上握住没有上锁的铁门往外“咔”地一声轻轻一拉，这铁门被拉开了。
看到拉开的铁门，克伦威尔紧张的心情终于放下。
“你自由了。”丫头说道然后让开，克伦威尔从里面走出。他对竹素生说道：“多谢阁下。”
“不必客气。”竹素生回道。
“走吧。”柏承归说道。
这个英国人在天津城他从未见过。
“好。”于是，竹素生他们跟着柏承归离开。在牢狱大门，克伦威尔与他们道别离去，之后柏承归向竹素生询问克伦威尔的事情。竹素生将他们之间的对话和交易一一道来。
“杀人取心的女巫……”而且还把奥租界的警务处长官下了个诅咒。这种事情听来可真是奇异。
但这里是有着“城中九国”的津门，万事皆有可能。
柏承归把他们带到警务处，在警务处，处长在招待闻焰。他们到来之后，警务处处长便起身送闻焰和竹素生他们离开奥租界警务处。
   
第七章：津门八大家

“你知道么，袁成会和镇守使大人有交情。”
“你这话是真是假？”
“有人看到闻少爷上袁成会那做客了，那还能有假么！”
“如果是真的，你可真是不得了！以后，这袁成会的人在津门无人敢欺！”
“嘿~这刘义海这次真要被压到抬不起头来了。”有人幸灾乐祸地说道。
“还有，袁成会又收了一个义子。”
“收了谁？”
“就是挑了两大帮派的那个和尚。”
“这和尚功夫厉害，有他在，谁还敢去挑衅袁成会手底下的脚行。”
“以后，这天津脚行惟袁成会独大了……”
袁成会的事情传遍大街小巷，没人去确认事情真假，流言就这么传开了。慧宝背着猫熊师兄走在津门大街小巷寻找自家师父的时候，这些流言蜚语就这么钻入了他的耳中。
无法拒绝袁成会成为他的义子之后，慧宝现在躲着曾庆还有脚行的其他人独自一人去寻找师父。
他想尽快找到师父然后离开这是非之地！
慧宝的手紧了紧然后继续背着猫熊师兄走街巷。

此时，日租界装卸码头脚行里，白城来找慧宝，现已成为脚行站街的曾庆看到白城之后便上前：“白少。”
在这群义子之中，白城最得袁成会欢心。在所有义子都有分派自己地盘的时候，白城依旧留在总堂陪在袁成会的身边。可见，白城在脚行里的身份地位之高。
“我来找慧宝。”白城西装革履一身洋人束装，身上透着一股文人的气息。他和袁成会那群只会打打杀杀的义子们比起来令人感到亲近多了。
“慧宝没在脚行，他去找他师父去了。”曾庆说道，袁成会这一众义子之中，这白城不管对谁都一视同仁。所以，这也是他在津门脚行之中闻名的原因之一。
“原来如此。慧宝重情重义，把这日租界装卸码头脚行交给你们义父就放心了。”白城深感欣慰。
“是白少和总头赏识。”其实，慧宝被认成义子之后，袁成会便派他和自己看管日租界码头装卸脚行。但这之后，慧宝每次都是来去匆匆，和他招呼了一声之后便走了。就算是去给袁成会请安，也只去过两次再也没有去过。这慧宝这样，袁成会不仅没有责怪，还认为慧宝是个性情耿直的人。
对此，其他义子极其不满。
也唯有白城会出面护着慧宝。
“找到师父是慧宝的心愿，若是早点找到师父了却了这个心愿，慧宝便能安心留在咱们脚行了。”白城叹了一口气，随即他继续说道，“不如，咱们给慧宝分忧？”
“这……”曾庆不知怎么接口，他给慧宝提过让脚行工人寻找他师父的事情，但对方拒绝了。他现在感到慧宝在远离自己，与自己划分界限不想再受到他的恩惠。
明明利用了慧宝的目的已经达到，曾庆心中却莫名失落，难受不已。
“就这么说定了，我会调人给慧宝寻找师父。”白城说道。
“这事情还是等慧宝回来商议一番比较好。”曾庆心中隐忧。
“不必，早一天找回师父，慧宝便能早一日安心。”白城的话并没有错，这也是为慧宝好。
“就这么说定了。”白城说道。曾庆毫无拒绝立场。

一直寻到午夜，在外寻找一天未果，慧宝才背着猫熊师兄回去。在前厅的屋顶上，竹素生拿着饼干对着天上的大怪兽吃，那只大怪兽睁着铜铃大眼看着吃着饼干的竹素生。在看到慧宝回来之后竹素生招呼道：“和尚回来了。今日可找到师父了？”
“阿弥陀佛，未找到。”慧宝道。
“今天我让杨管家给我做了一些饼干，和尚上来尝尝。”竹素生招呼道。
“好。”于是，慧宝将背篓放下抱起猫熊师兄纵身一跃跳上屋顶坐到竹素生的身边拿起放在瓦上的小碟子里的饼干，他将一块递给猫熊师兄，一块自己吃掉。猫熊师兄用自己的爪子接过然后放进嘴里吃了起来。
“味道怎么样？”月光下，竹素生笑着问慧宝。
“很好。”慧宝回道。
“喜欢就好。”于是，竹素生拿起另外一块饼干放入嘴巴吃得津津有味。
“竹施主这么晚还不睡？”今夜，慧宝很想和竹素生说说话，就算他们之间说的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儿。
“在想中秋的事。”其实，并不是。他只是在等慧宝回来罢了。
“中秋佳节月圆人团圆。竹施主可是想家了？”慧宝道。
“不是。”竹素生摇摇头，他的家他的国早就随着历史的轮转消失殆尽。眼下的江山早已不是他的江山。
“不过，已经不要紧了。现在的我，可有大家在。”竹素生露出笑意。有慧宝、猫熊师兄、丫头、魏紫、还有隔壁镇守使大宅里的人。
如果还是地宫，那他会寂寞和孤独到独自饮那千年寒酒。但现在，他的身边热闹起来了，所以，今年的中秋节，他不会寂寞。
“若是中秋佳节之前找到师父就好了。”
“嗯，只是莫让这事情变成你心中的魔障。”
竹素生这话让慧宝心中一窒。
“在脚行，现在可有人为难你？”竹素生问道。
“未曾有。”于是慧宝将最近自己在做的事情告诉竹素生，竹素生听了之后便知道慧宝心中对曾庆有了计较。这样也好，曾庆的恩惠慧宝已经还清了。
竹素生现在在等待白城接下来的动作。虽然没有证据证明白城就是袁成会身边的细作，但只要接下来针对慧宝还有自己发生的事情，那么他便能肯定白城是奸细。
慧宝现在是白城眼前要除掉的钉子，但一定会做得滴水不漏。作为谋士，他会借别人的手除掉慧宝而置身事外，让所有人看不到他身上。
“和尚你在脚行要小心。你我挑了两大脚行，现在袁成会将你收为义子其他人肯定不服气，小心别着了他们的道。特别是最得袁成会欢心的义子白城。”
“白施主？”慧宝讶异。
“袁成会被暗杀和刘义海无关，这里面有猫腻……”于是竹素生将自己是的猜测全部道了出来。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确定我的猜测。袁成会和刘义海必须死，天津脚行必须大乱！但在这之前他们要除掉的对象是你还有我。”不这样，他所猜测的日租界就没办法把津门所有的脚行进行控制。
一不小心就陷入了这样的恩怨之中。竹素生非脚行中人，要杀他，完全不必偷偷摸摸直接可以正大光明把他给杀了！但日本人严谨，他身边时常跟着闻小狐，闻小狐背后可是天津镇守使署，他的父亲闻焰可是闻名九国租界的大人物！那些日本人肯定不会让闻焰抓住把柄察觉自己要进行的阴谋，不然，这事情通过闻焰的手传入其他租界，这可够日租界受的了。自己一旦落单的话，竹素生相信，他们一定会按捺不住将自己除之后快。
这段时间带着闻小狐他们在其他租界玩闹，那盯梢着自己的，是日本人雇佣的华人吧。
听了竹素生的话，慧宝苦笑：“没想到让竹施主卷入这些纷争之中。”
“和尚这可不是什么好话。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所以，这事情你可不能一人挂在自己身上。这我可不依。”竹素生说道。
“我会小心的，竹施主也要多加小心。”慧宝心中不禁有一丝担忧。
竹素生拿起自己的二胡一笑：“别看我这样，我可是很厉害的。”
这话在他刚入津门之前就和那赶车的马夫说过，但对方并不相信。
确实，眼前的世界已经变了。在这个热武器横行的世道里，慧宝手中的武棍还有自己的功夫在这些枪支弹药面前显得可笑甚至是弱小。但他心里清楚地知道自己和那些枪支弹药比起来，他还是胜算一筹。至于原因，不可说，不可说。
只苦了，活在当下的人们。

竹素生给慧宝拉了一首二胡曲儿，听着这二胡的曲儿，慧宝多日来的内心焦躁渐渐安稳。猫熊师兄拿着饼干看着天空上方那块云朵里的大怪兽，在大怪兽的注视下，它把饼干丢进了自己的嘴巴。那大怪兽甩了甩自己的尾巴似乎很不满猫熊师兄这么“逗弄”自己。
一曲完。慧宝抱起猫熊师兄：“竹施主早点歇息。”
“嗯，和尚也好好歇息。”
于是，慧宝抱着猫熊师兄跃下前厅的屋顶往后院去。
今夜和竹素生这一番长谈，慧宝那有些低沉的心好转了不少。

“阿弥陀佛，竹施主是个好人。”睡前，慧宝对自家猫熊师兄说道，猫熊师兄点点头。于是，慧宝和猫熊师兄睡去。

留在屋顶上的竹素生拿起身边的小碟子看了看里面，还剩下三个小饼干。于是他拿着碟子跳上墙熟墙熟道地往闻焰的厢房里去，竹素生跳到闻焰屋顶然后揭开一个瓦片偷窥闻焰在干什么。
看下去，他只看到闻焰脱掉上衣露出光裸的上身似乎打算歇息了。
“下来。”闻焰一句话，竹素生便知道自己被暴露了。
这镇守使大人还真是敏锐。
从瓦房屋顶上落下然后推开闻焰的窗户蹿了进去。
“干什么。”听完竹素生拉完二胡曲子正打算吹灯歇息的闻焰问道。
“给镇守使大人送小饼来了。”说着，竹素生拿起一块饼干便往闻焰的口中塞去，他速度太快以至闻焰无法避开被塞了正着，只得将这饼干吃掉。随即他将只剩下两个饼干的碟子放在桌面上坐下对闻焰继续说道：“过几天便是中秋节了，明日我上南市定月饼板子。闻大人喜欢什么花色？”竹素生笑意盈盈地问道。
“随便。”闻焰到自己床上摊了摊被子。
入秋的天气开始转凉了。
“既然如此，那咱们两家就一起过这中秋了。人多，也热闹。如何？”这是竹素生过来的目的。现在他经常带他宅子里的人上闻焰家中蹭饭吃，闻小狐也经常到他家找他和丫头玩耍。这一来二去的，这两个宅院里的人都熟得如同家人一般。每次竹素生翻墙上镇守使宅子的时候总是想着要是将那堵墙拆掉就好了。
“可以。”
“把那只大老虎也叫来如何？”竹素生忽然说道。
“嗯？”闻焰回头看他。竹素生看闻焰的表情随即笑着摆手：“我说的是柏承归。”
从这试探里看，看来闻焰确实不知道这宅子里聚集了一群成精化人的妖怪。就算是他的副官，身上也流着虎妖的血。
镇守使大人身边的人，一个个真是奇怪啊。
“承归今年中秋有事。”闻焰说道。
竹素生凑到闻焰眼前：“这倒是可惜了，不过，你应该多笑笑。”
“回去。”闻焰没好气地下逐客令。
竹素生做了个鬼脸便跳窗离开去了。在竹素生离开之后，闻焰嘴角闪过一丝笑意。

次日，竹素生带着丫头上镇守使大宅找到杨管家让他准备好笔墨，在镇守使大宅的前厅里，竹素生拿起毛笔对丫头和闻小狐说道：“小狐和丫头喜欢什么花色的？”
“富贵花牡丹。”丫头想到了魏紫，魏紫这人总是懒洋洋地在院子里晒太阳，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魏紫身上有时候会长出花来。这魏紫生得国色天香，要说花色，大概唯有牡丹了。
“还有猫熊！”闻小狐接口，他心里可是一直记得猫熊师兄呢。他真的很想告诉丫头猫熊师兄会说话的事儿，但他不敢。他怕吓到丫头。
“吉祥鲤鱼。”丫头继续说道。
“福字！”
闻小狐和丫头说着，竹素生拿着笔墨在宣纸上画着。这一笔一画落下去，这要打的花色就画完成了。
“再加上一只小老虎。”说着，竹素生画了一只小老虎上去。
“为什么要有老虎？”闻小狐疑惑地问道。听了闻小狐的问话，竹素生盯着闻小狐看了许久，把闻小狐看的浑身发毛才收回目光在宣纸上画了一只小狐狸。
“为什么要画小狐狸？”这次轮到华霜丫头问了。
“因为小狐长得像小狐狸。”竹素生说道。
“我才不是小狐狸！”闻小狐毛儿一炸辩驳道。
“好，你不是。”在闻小狐身上，竹素生确实是看不到一丝异样。眼前的人身上带着一丝妖异，但他确确实实是个人。
将需要的花色全部画好之后竹素生对杨管家说道：“杨管家带着小狐和丫头去买月饼馅料，我上南市去定打月饼的板子。”
“好勒。”杨管家笑着回道，他可是看到了一只羊的花色。

确定好之后，竹素生和杨管家他们三人分开，他去定月饼板子，杨管家带着丫头和闻小狐去买馅料。
竹素生手拿着画好的宣纸，然后前往南市。
至于为何他会选择去南市？因为南市是个三不管地带，在这里被人杀了，或是杀了人都不会有人管。所以他一踏出大经路之后便有人跟上了他。在经过金钢桥的时候，那些人已经是明目张胆地跟在他身后了。
过了金钢桥走没多久便进入了南市街区。这热闹繁华的南市依旧和自己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样。竹素生走了没多久身后跟着他的人便围住了他。
“东瀛人。”果然，他所有的猜测全部对得上了。
袁成会被暗杀的背后果然是日本人在作祟。
围住竹素生的是日本浪人，这些日本人穿着和服木屐，他们手中拿着武士刀对准了竹素生。被围住的竹素生毫无出路。看到这一幕的南市老百姓全部避开生怕被卷入其中无辜惨死在日本浪人的手底下。
在津门，竹素生对这些日本浪人有所耳闻。就日租界，鸦片馆和妓院都受到警察事务所的庇护，也不难猜出这些日本人在津门做出什么事。烧杀淫掠、买卖毒品、走私枪械等。日租界领事馆明面上与这些骄横跋扈的日本浪人划分界限，但实际上背后在支持着这些浪人在津门的为所欲为。天津城的老百姓对这些日本浪人又恨又怕，特别是在三不管的南市，经常看到日本浪人抢劫。
在恶老九受伤之后，他们更加为所欲为了。
面对这一圈子日本浪人，竹素生说道：“过几日便是中秋节，我还要给咱们家定打月饼的板子。各位还请让让。”
“哼！今日让我们将你送到地狱过中秋去！”说着，明晃晃的武士刀便砍向竹素生，竹素生避开用手指夹住这人的武士刀轻声笑道：“有话好好说，别动刀动枪的，瞧这南市的老百姓都被你们吓跑完了。”说着，便将这日本浪人给震了出去。
“杀了他！”被震开的武士一声呵道，随即所有的浪人拿着武士刀砍向竹素生。日本浪人严密的防布，但竹素生速度太快。他避开一个武士的刀子之后便折断这人的手接住往下落的刀子与这些日本浪人打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