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风水先生(48)
“再多的银钱有什么用,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比不得夏家个个饱读诗书,人中龙凤。”孙其满笑眯眯地说。
孙其满的一通马屁,拍得夏功成是浑身舒坦,夏功成的态度总算不似起先那般冷硬了。
两方的长辈在叙话,孙闻溪的眼睛却一刻都没有离开过夏景生。
他的眼神太过炙热,仿佛要将夏景生盯出一个洞来。
夏景生受不住,刚想走出亭子,却被人从背后拉住了手。
“去哪儿?”孙闻溪问。
“去走走。”夏景生抽了抽手腕,无奈孙闻溪力气很大,挣脱不开。
“做什么躲我?”孙闻溪又问,“你这般躲着我,我只当你再也不想见我了。”
夏景生没说话,也没回头。
“可你却应了这门亲事,答应合八字,景生,这八字合不合,你自己不就清楚吗?你到底想做什么?”
听见孙闻溪话语里的怒气,夏景生总算转过身来。
此刻的孙闻溪,全然收起了倜傥不羁的气质,他拉起夏景生的手,将他的手摆在自己的胸口。
“你感觉到了吗?每次见到你,我的心跳都不由自主地加速,如今你这般反复无常,我心里难过。”
“我尝试说服自己不去打搅你,可当我决定远离的时候,你偏又要来招惹我。”
“景生。”孙闻溪盯着夏景生的眼睛,“你能不能说句话?”
“对不起。”夏景生沉默半晌,留下了三个字。
孙闻溪心里憋着一口气,猛地听到这么一句,心头的无名火一下子窜了上来。
“你要说的只有这句?”孙闻溪问。
“真的……对不起。”
“夏景生,是不是我现在扭头走掉,再也不相见,你也不会难过?!”孙闻溪眼眶红了。
夏景生心下一咯噔,他匆匆地看了眼孙闻溪,张了张嘴,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想,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了,他们很快便会再无关系,对彼此来说,变成比陌生人还要不如的存在。
“景生,我曾经以为,你虽嘴上不说,关键时刻你还是会紧紧抓住我的手,可如今看来,是我想错了。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难做,无论今日合婚的结果如何,你若不愿意,我绝不勉强你。”
说着,孙闻溪加快脚步,直往那山巅走去。
夏景生就这样,默默地跟在他身后,两人连步调都是一致的,可就是相互不说话。
这样闷头走了一阵,眼前已然能看见别庄。
孙闻溪一鼓作气地走进去,在凌霄子的静室门前,停下了脚步。
夏景生随后而至,他心不在焉地向前走,没留意到孙闻溪已经停下了,竟一下子撞在孙闻溪背上。
孙闻溪一把将人扶住了,却什么也没说,只等人缓过劲来,便松开手。
静室之内,传来凌霄子的声音:“还站着做什么,进来吧。”
孙闻溪推开门,与室内的凌霄子四目相对。
一瞬间,凌霄子面上罕见地显出一丝惊讶:“你是?”
“晚辈孙闻溪,见过道长。”
“原来你便是孙闻溪,请坐。”凌霄子上下打量了他好一阵,直到夏景生轻声咳嗽,才回过神来。
他看向夏景生,眼中流露出一丝关切,嘴上说着:“你们这是要合八字?”
夏景生点点头,将写着自己生辰八字的红纸奉上。
这合八字,第一步便是要看双方的八字格局。
凌霄子早已将夏景生的八字铭记于心,只瞧了一眼,便沉声道:“天煞孤星,好凶的命格。”
见孙闻溪脸上无甚表情,他转头道:“年轻人,天煞孤星,刑克六亲,普通人根本承受不住。”
“我知道。”孙闻溪点头道。
“你不害怕?”凌霄子一双眼睛牢牢地盯着孙闻溪。
“我不相信。”孙闻溪无畏地与凌霄子对视。
“好一个不相信,年轻人,不要口出狂言,你会后悔的。”凌霄子劝诫道。
孙闻溪递上了自己的八字,凌霄子看了一眼,初时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忽然他瞪大了眼睛,那纸上像是有让他极惊讶的内容。
“师父?”夏景生唤了一声,“怎么了?”
凌霄子喃喃道:“竟真的是天赦入命,这不可能啊。”
他急忙找出两人八字中代表配偶的那一柱,掐指一算,旋即难以置信地看着孙闻溪。
“相生的,竟真是相生的,这不可能……”
夏景生听见“相生”二字时,心里就隐约有了想法。
他心跳如鼓,一颗心似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好容易等凌霄子测算完,他将凌霄子拉到一旁,欲言又止。
凌霄子看着那双充满了渴盼的眼睛,心下不忍:“你当日跟我说,孙闻溪是天赦入命之人,我是不信的。你出生之时,我曾为你测过命数,也曾断言你这一生都不会遇到这样的贵人。现如今不知是哪个环节出错了,竟冒出来一个孙闻溪。”
“师父的意思是……”夏景生问得小心翼翼。
“孙闻溪的命格的确非常好,也的确能抵御天煞孤星的威力,若你们真的对彼此有意,师父祝福你们。”凌霄子说。
夏景生的心情大悲大喜,前一刻还绝望得如同六月飞霜,这会子却春暖花开了。
此刻,他竟不知该作何反应,他本能地回头去找孙闻溪,却发现孙闻溪正站在窗前,静静地瞧着山间的景色。
原本目光总是黏在他身上的人,这回连个眼神都欠奉。
夏景生猛地想起方才在半山腰,孙闻溪说的那番话。
之前太过绝望,夏景生只想着冷处理,这样即便日后不复相见,孙闻溪也不至于太难受。
可这回,难受的人却变成了他自己。
活了二十多年,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夏景生,要怎么去挽回一颗已经冷了的心。
第四十四章
凌霄子察觉到两人间的嫌隙, 走过来示意孙闻溪看窗外的山路。
“景生被送来的时候,才这么高吧。”凌霄子抬手比了比, “一眨眼就要成婚了。”
“这孩子从小性子就倔, 很多事情,他不会放在嘴上说,心里却暗暗较着劲儿。他是我看着长大的, 我早将他视若亲子,若是日后你们之间出现了问题,我请求你多多包涵。”
凌霄子知道,这话原不该他来说,可夏家人情薄凉, 是断不会在孙闻溪面前替夏景生说些什么的。
倒叫凌霄子一个出家人,来操心俗务。
“道长言重了, 我与景生相识的时日虽不长, 彼此却能做到坦诚相对,我爱重他的性子,日后定当竭力护他周全。”
凌霄子看着孙闻溪的眉眼,频频点头道:“如此甚好, 甚好。”
凌霄子又叫来夏景生,他把两人的手覆在一起, 颇为为难地说:“结婚倒是没有问题, 只是......”
“师傅,有话不妨直说。”夏景生不免显出一丝疑虑之色。
“这婚什么时候都可以结,但婚后七日内不能圆房, 不然会发生意想不到的祸患。”
两人皆为惊讶,对望了一眼,点了下头。
拜别了凌霄子,两人便往山下走去。
二人独处之时,之前冷处理的痕迹又显露出来了,一时间陷入静默。
孙闻溪走在前头,夏景生跟在后面。
见孙闻溪一直沉默不语,夏景生尝试着开口道:“有好些日子没来仙居山了。”
孙闻溪没接话。
“我很高兴你能与我一起来。”夏景生说。
“按规矩办事罢了。”孙闻溪面无表情地回道。
忽而听见山间的水声,夏景生眸色一黯,一把拉起孙闻溪的手:“我带你去个地方。”
正在较着劲的孙闻溪,冷不丁被这么一拽,不由地随着他加快了脚步。
凌霄子站在别庄前,放目远眺,看着两人越发渺小的背影,拍着脑门道:“太像了,实在太像了……”
两人牵着手走了一段,眼前出现了一个小水潭。
夏景生蹲下身子,伸手鞠了一捧水:“这潭里的水可以喝,你尝尝看。”
看着夏景生将水捧到自己面前,手腕莹润白皙,那清澈的潭水在掌心微微摇晃,心火正旺的孙闻溪,顷刻间冷静下来。
他摇头道:“我不渴。”
夏景生微怔,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他拘着那捧水,缓缓地喝着。那滚动的喉结落在孙闻溪眼中,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以前,我常来这儿打水,师父觉着这潭里的水,用来煮茶最合适。”夏景生一边说,一边抬眼瞧着孙闻溪。
若放在两个时辰前,夏景生愿意和孙闻溪说起往事,孙闻溪那是一百个心花怒放。
可这会子,孙闻溪却不甚热情。
他掏出怀表看了眼:“好了吗?好了便下山。”
那急切的模样,倒像是不想和夏景生多呆了似的。
夏景生站起身来,点了点头。
两人仍旧是一路无话,到了山间的凉亭,孙其满一脸欣喜地迎上来:“如何了?”
孙闻溪点头道:“八字相合。”
此话一出,严阵以待的夏家夫妇面面相觑,方才他们面上镇定,实则内心不安。
正绞尽脑汁地想着怎样说服孙家接纳夏景生,没想到夏景生与孙闻溪竟然八字相合。
“好啊,这是大喜啊。”孙其满从袖中取出早先准备好的婚书,“如此,那便说好了,小两口的婚事要尽快办起来。”
说着,他看了眼孙闻溪:“闻溪,别忘了你答应过爸什么。”
当日孙闻溪打赌输了,许诺在一月内成婚。此刻他点头道:“我记得,我许诺在一月内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