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风水先生(24)
孙闻溪生得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一张巧嘴又惯会讨人欢心,素日里是学校的风云人物。
叶恒朗虽也长得英武不凡,无奈他常年冷着一张脸,莺莺燕燕都不敢靠近,是以从来没有过花边新闻。
这会子万年冰山居然在夏景生面前害羞了,孙闻溪心头泛起一丝异样。
他伸手搂住夏景生的肩,笑眯眯地瞧着叶恒朗:“还没正式介绍,这位是江城夏家的大公子,夏景生,我的……朋友。”
叶恒朗没察觉到孙闻溪的心思,他的注意力放在了另一件事上:“原来阁下就是夏大公子,久仰大名。”
夏景生瞥了眼搭在自己肩头的手,轻笑道:“幸会。”
第二十五章
俩人随叶恒朗来到巡捕房,在停尸房内看到了周宁川的尸体。
这会儿天热,停尸房内却很阴凉,尸体没有腐坏。
夏景生刚戴上手套,便被孙闻溪拽住了。
“怎么了?”
“我瞧见周宁川的肚子动了一下。”孙闻溪眸光微闪。
叶恒朗皱眉道:“周宁川已死亡多时,不可能还有生命体征,定是你看错了。”
夏景生若有所思地瞧着停尸台上的尸体,对叶恒朗说:“叶长官,周宁川死后所采的血样还有吗?”
叶恒朗不明所以,却还是拿来了血样。
夏景生额外要了一试管的醋,将血样倒进醋中。
没想到,原本暗红色的血液,居然变成了绿色。
“怎会这样,这是个什么原理?”叶恒朗回忆毕生所学,竟没能想通其中的关窍。
孙闻溪摇头道:“正常的血液遇到醋并不会变色,这血样有什么不对?”
“周宁川中了蛊。”
中了蛊?平日里破案讲究证据与痕迹,叶恒朗倒是鲜少接触这些偏门的事物。
见夏景生如此笃定,叶恒朗心下半信半疑。
夏景生又命人取来一碗蛋浆,将那蛋浆倒入周宁川口中。
不多时,周宁川的腹部明显地弹跳了一下。
“怎会这样,莫不是要诈尸?”叶恒朗下意识掏出配枪。
“叶长官莫急,周宁川腹中有玄机,如此,便可将那东西引出来。”夏景生老神在在地说着惊人之语。
片刻后,周宁川原本阖上的双唇忽然大张。
夏景生眸光一凛:“来了。”
话音刚落,一条足有四指粗的花斑蛇从周宁川口中探出头来。
那东西眼神阴鸷,一眼盯上叶恒朗。
叶恒朗一动,它便迅速地往上窜,眼看着要挨上叶恒朗,蛇身却被蛇形鞭紧紧地缠住了。
不过一分钟,竟蜷在夏景生的脚旁,断了气儿。
众人再看时,周宁川的肚子已经瘪了下去,这一回,较之常人明显干瘪许多。
叶恒朗出了一手冷汗,心有余悸道:“好端端的,这毒物怎么会跑到周宁川的肚子里去?”
“这是生蛇蛊。”夏景生说,“中蛊者初时只是呕吐、腹泻,继而肚胀、腹痛、耳热、面红。生蛇入则成型,在腹腔中大肆啃咬,毁坏五脏六腑。中蛊者日日饱受摧残,生不如死,且中蛊后若不能解,则活不过三十日。”
“是谁如此狠毒?”此番事情颠覆了叶恒朗的世界观,此刻他强制镇定,可微微颤抖的手腕却泄露了他内心的紧张与恐惧。
“现如今还未可知,戏班鱼龙混杂,周宁川为人也不检点,说不好是在什么时候着的道儿。加之这放蛊者十分谨慎,给蛊加了‘被擒即死’的禁制。这蛇虽被我抓住了,却断了气,线索也断了。”
三人不由地有些泄气,好容易找出周宁川的死因,却无法抓住凶手。
叶恒朗看了眼怀表,冲夏景生道:“多亏了夏先生,此案才有了头绪。今日便由我做东,到那新开的蔷薇西餐厅用餐如何?”
孙闻溪只当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闷葫芦似的叶恒朗也会邀请人了,当即冲夏景生笑道:“这小子上大学时便不合群,聚餐时常不出席,要吃上他请的一顿饭,实在是难上加难。”
叶恒朗笑了:“今日是看在夏先生的面子上,你不过是个凑数的。”说着,他热切地瞧着夏景生。
孙闻溪心下一咯噔,叶恒朗素来言行一致,绝不说废话。
他既如此说,那必定极中意夏景生。
夏景生倒是没多想,点头道:“如此说来,我是一定要去了。”
蔷薇西餐厅新近开张,选址闹中取静,很是雅致。
三人进了餐厅,由侍者领着落座。
叶恒朗将菜牌递给夏景生:“夏先生请。”
夏景生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不曾来过,还是叶长官做主罢。”
叶恒朗微讶,旋即笑道:“是我冒昧了。”他一面翻着菜牌,一面偷偷打量夏景生的脸色,瞧了半天也没定下菜色。
孙闻溪好整以暇地坐在一旁,也不插话,就等着看叶恒朗那榆木疙瘩要如何搭讪,没曾想办案雷厉风行的叶长官,磨蹭了大半天也没个进展,还颇有“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架势。
一旁的侍者频频侧目,孙闻溪实在瞧不下去,冲叶恒朗扬了扬手:“老叶,我来吧。”
叶恒朗松了口气,咕噜噜灌了一杯水,才勉强缓过劲儿来。
孙闻溪接了菜牌,略看了看:问道:“可有忌口?”
“我不受辣,旁的倒没什么。”夏景生笑着抿了口柠檬水。
“那便来两份菲力罢,你爱吃甜食,且瞧瞧看,可有中意的甜点?”
蔷薇西餐厅的甜点花样百出,且样样都用手绘的技法画在了餐牌上,那精妙的造型看得人怦然心动。
夏景生一时看得挪不开眼。
孙闻溪笑道:“慢慢看,想尝便都点了,不必跟这小子客气。”
夏景生倒是很收敛,只点了其中的两种。
眨眼之间,叶恒朗已经喝完了第二杯水,他向来泰山崩于前而不改颜色,不知怎的到了夏景生面前却畏手畏脚,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话题。
只记得夏景生对风水堪舆十分精通,便开口道:“夏先生觉得,这蔷薇西餐厅的风水如何?”
孙闻溪一怔,险些被这不解风情的话题逗得笑出声,饶有兴致地静待夏景生的回应。
夏景生听得有些错愕,却见叶恒朗一脸陈恳,倒是真心求教的模样,不由失笑道:“叶长官,风水一行,向来是苦主有所求,我们才有所应,断没有随意卖弄的道理。”
叶恒朗没想到这一层,当即大窘道:“是我失礼了。”
“无事。”夏景生笑笑,“叶长官对堪舆一事有兴趣?”
叶恒朗见夏景生主动接话,心下欢喜,忙应道:“堪舆学玄之又玄,我心甚慕之。”
孙闻溪哂笑道:“我怎记得,读书时你将风水堪舆斥为封建糟粕,还在校报上发表过批判文章?”
夏景生挑眉道:“有这回事?”
叶恒朗被那一双洞明世事的眼睛瞧着,只觉得满腹心思无所遁形,越发惭愧道:“当日年轻不懂事,今日遇见先生,方知己身学识之粗鄙,见识之浅薄。”
见夏景生低头喝茶,并不答话,叶恒朗犹豫片刻,开口道:“可否请先生别再叫我叶长官,叫我恒朗便好。”
夏景生并未答话,只转头问孙闻溪:“你们是同年?”
见孙闻溪点头,夏景生笑道:“如此,我该叫一声恒朗兄。”
恒朗与恒朗兄,差一字却是天差地别,前者是挚友,后者是兄弟。
叶恒朗心下失落,却并未拂夏景生的面子,点头应了。
倒是孙闻溪发现了不寻常之处,他轻笑道:“景生,你这是将我的生辰八字记下了?”
对这突如其来的问话,夏景生一阵心虚,想到抽屉里孙闻溪的那一摞资料,吞吐道:“你八字金火旺……我自然记得。”
“原来如此。”孙闻溪笑得如那深山里的大尾巴狼,挖了坑等着夏景生自己跳。
夏景生耳廓发红,下意识地捧杯喝水。
孙闻溪却不知收敛,附耳轻笑道:“那鬼高堂记着人的名字,是想结阴亲,你记着我的八字,是想做什么?”
夏景生被呛得直咳嗽……
“景……夏先生……”叶恒朗听不懂两人所言,在一旁干着急,孙闻溪却兀自乐出了声。
好在点的餐食陆续上桌,那煎制的牛排香气四溢,夏景生却没有立即开动。
他瞧着叶恒朗拿刀叉的动作,犹豫着效仿,餐盘却被孙闻溪端了去。
回到夏景生手中的牛排,已经切好了,是孙闻溪的那份。
“我尝尝你这份。”说着,孙闻溪将牛排尽数切成小块,然后挑了一小块尝了尝。
叶恒朗瞧着两人的动作,疑惑道:“闻溪,你点的不也是菲力吗?”
孙闻溪笑道:“我想吃他这份,料想景生也不会介意。”
夏景生没说什么,举起叉子开动了,倒像是真的不介意。
叶恒朗吃着自己的一份,心头浮起一丝异样,孙闻溪和夏景生未免太过随便了,按照西方的礼节,交换餐食是极亲近的人才会做的事,曾经留学的孙闻溪,不会不懂西餐厅的这些礼节。
恰在此时,侍者将甜点端上桌。
精致的芝士慕斯被做成了宝塔状,夏景生小心翼翼地挖了一勺。
醇香甜美的滋味在口中漫开来,让夏景生颇觉惊喜,一连吃了好几勺。孙闻溪适时递上一杯清茶:“喝口茶,解解腻。”
夏景生依言喝了口茶,慕斯的甜味与清冽的茶香融合在一起,说不出的美妙。
“好吃吗?”孙闻溪问。
夏景生点点头,却瞧见孙闻溪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