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便将其中两本册子丢了过来,萧扶光手忙脚乱的接住了。
黄理乾便又拿起两本,指着后面架子上的文书:“这是历年的文书索引,我分别按着国别、节令、纪年分好了类,你将来想查什么先例,只管按照这个去找。”
又是两本册子飞过来,萧扶光慌忙去接。
眼见着还剩下厚厚一摞,黄理乾却不再拿起来了,而是直接推到萧扶光面前:“年前各国使臣都会前来纳贡,这是我按照往年的例做出来的章程,除了柔然没有先例得再请示上峰外,其余藩属国的你只管拿去用。”
到了这一步,萧扶光是真的震惊了,这也太周到细致了吧!就算是喂饭也没有喂得这么周全的。
他感激的无以复加,站起来冲着黄理乾连连作揖,又要请他去鸿宾楼好好吃一顿。
面对萧世子真挚的感谢,黄大人脸上的笑容也十分诚挚。
只是谁也听不到,他心底的哀怨和悲怆:奶奶的,交接个工作跟托孤似的,要不是那一位开口,老子何至于如此犯贱!
呜呜,我好惨。
不敢质疑某位上司淫/威的黄大人怨念的哭唧唧。
第65章 权力
上任的第一天圆满结束,萧扶光回家后的头一件事就是给太子殿下写了封长篇大论的书信,绘声绘色的讲述了今日的见闻。
其中除了各种要干出一番事业的踌躇满志之外,还着重夸奖了一**贴周到的黄大人。毕竟他也不是傻子,知道职场上没有前辈主动喂饭的大好事,再加上黄理乾动不动就把汝南王挂在嘴边,就差明摆着告诉他“我也是太子的人”了。
既然太子殿下着意安排,萧世子当然也要投桃报李,好好地表达一下谢意。
不过,在写完“书不尽言,余候面续”几个字后,萧扶光想了想,终究还是拿出竹刀将这一行裁去,另外添了张信纸,准备将自己对于今年柔然朝贡事宜的想法写上去。
短短数月之间,柔然已经改换天地,最新的邸报上,新任柔然王阿里不哥已经稳住了漠南的局势,弘吉刺部一跃成为柔然第一大部落。
但风光归风光,阿里不哥的日子也不算好过。
他先是和巴拉、阿岱两伙人打得不可开交,好不容易打残了巴拉,又将阿岱赶到了大漠西边吃沙子。正当风光无限的时候,偏偏左贤王博迪不知道又从哪里冒了出来,集合了一小撮人马,到处找他的麻烦。
本来博迪这点子残党,犯不着让阿里不哥头疼,吸收了马可古部大部分势力的巴拉才是最希望博迪死透了的人。可惜阿里不哥刚把博迪重新出现的消息给巴拉送过去,就听说了那家伙被一个女奴刺杀而死,马可古部重新被博迪接管的噩耗。
当真是个噩耗。
马可古部人人骁勇善战、悍不畏死,是天生的勇士,落在不擅长作战的巴拉手上,他们都能用并不精良的装备和有大雍铁器火炮助阵的弘吉刺部打得有来有回,在精通兵事的博迪手上更是能发挥出十二分的威力。
果不其然,博迪一出手就知有没有,阿里不被打得节节败退,数次大雍求援。
萧扶光猜测,这次柔然进京朝贡的主题,估计也就是哭穷要钱要支援了。
他思虑良久,在纸上慎重地落下了第一笔:这是他第一次用朝廷命官的身份向太子进言,势必要做到面面俱到,不能让殿下觉得自己年轻扛不住事。
当然,他这次也没忘记在信件最末尾加上周皓卿的事情,只说是自己仰慕六槐先生的才华,且知道此人素无恶行,因此希望太子能够看在他的面子上将人放出来。
萧扶光重新在信末认真地写下“希自珍慰,至所盼祷”几字,吹干其上墨痕,用火漆将信函封好,准备差昔墨送到沐府上去。
小美不解道:【你看都没看过那个六槐先生的文章,怎么突然就仰慕了。】
臭弟弟萧云升才是他的小迷弟吧。
萧扶光笑眯眯:【殿下不是因公废私的人,萧云升还不够面子让他放人。】
那你就够脸面啦?
小美下意识就想反问,可惜它在宿主面前越来越怂包,根本不敢问出口。
*
早在西阳的时候,闻承暻刚从陈豹嘴里挖出狠货,就立马派了施景辉回京与林相密谈,希望能与他联手将曹陈二家拉下马。
朝堂之上,从来就没有永远的敌人,林万里出身草根,能有今时今日全靠兴平帝重用提拔,底蕴始终差了那些大族一截,就算他用心经营,势力脉络却一直难以延展至大雍上下,至少在江南,就没有几个地方官会买林相爷的帐。
因此,闻承暻与他算是一拍即合,两人心照不宣地达成了合作的意愿。
及至闻承暻回京,林万里也是全力配合,他记恨曹家盘踞六部多年,手上的罪状和证据积了一大堆,此时也毫无保留地贡献了出来,摆出了十成十的诚意。
闻承暻也因此掉以轻心,竟被这老狐狸给摆了一道——林万里单方面的突然行动,实在给他添了不少麻烦。
但比起怒斥林老狐狸的无赖行径,太子殿下有更值得宣泄的对象。
*
太和殿。
一听到是太子到了,兴平帝立马愁眉苦脸的,有心想说自己病了不能见人,却被周进仁一句话给堵了回来:“太子殿下那个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就算是躲,您又能躲到几时啊?”
兴平帝无法,只好宣了人进来,但他多少还记挂着一国之君的脸面,让宫人们都退下了,免得一会儿场面不好看。
太子殿下刚一进门,周总管便殷勤地捧上热茶,可惜闻承暻压根儿不准备接过,周进仁讪讪地将茶盏放到一边案几上,也躬着身子退出去了。
见状,兴平帝笑了笑,眼神有些闪烁:“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闻承暻冷哼一声:“多亏父皇给林相放的好权,儿臣难得过几天清闲日子,当然得来看看您。”
他说话夹枪带棒,兴平帝心虚归心虚,但也不觉得自己有做错什么,反而还劝道:“这些事,就该交给底下人去做,林万里愿意做出头的椽子,你就只管看着他们狗咬狗便是。”
“为人君者,当以珍重自身为己要,何必行以身入局之险事。”
兴平帝是个毫无政治魄力的人,他也一向不赞成闻承暻以身涉险。就像柔然那件事,兴平帝在回过味来之后,就很不赞成闻承暻亲赴草原的举动,认为应该挑个其他皇族代他出访。
这次林万里能够说动皇帝,也正是利用了他这一点。
闻承暻就是猜到了个中缘由,才不好正儿八经地冲老父亲发火,但他也不想就这样算了:“儿臣原想着驱虎吞狼,谁知父皇竟一心把豺狼当成了忠心的哈巴狗儿,还对其听之任之。”
这话兴平帝可不认:“林万里他没有门第根基,儿子们也不成器,生死荣辱全在朕一念之间。这种人,就算是豺狼,也只能做个爪牙向外的看门狗。”
“曹、陈两家,不是那么好扳下来的。朕放他出去乱咬,总比你惹得一身骚要好。”
这也是老皇帝的肺腑之言,他年轻时也曾像儿子一样踌躇满志,立意要根除江南积弊,结果到头来怎样?
鱼米之乡突然连年“干旱”,乡民联合抗税,天下士子声讨的奏疏雪花般朝京城飞来,城头的登闻鼓每天都有不怕死的人敲响喊冤……最后朝廷不但一分钱赋税收不上来,还要补贴救灾的粮米。
兴平帝经历过一回之后,并不希望儿子重蹈覆辙,因此时常给闻承暻讲述以前的遭遇。谁知竟然起了反效果,闻承暻不但不引以为戒,反而更加坚决地要和江南人过不去。他实在没有办法,又不想闻承暻把事情闹得太大将来不好收场,只能先将林万里丢了出去。
“朕也交代了林万里,这一回曹平芳和陈家那两个小子必死无疑,也算是为你母舅家出气了。”
一国之君好言好语至此,寻常人早该感激涕零了,可惜兴平帝面对的是他最可恶的二儿子。
闻承暻嘴角一撇,丝毫不买账,站起来向父亲下了最后通牒:“江南之事,儿臣自有主意,请父皇不要再插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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