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近日壮实了不少,不想劳累他人太久。
这会,秦朝宁静静地站在管事身侧,耐心地等各位师兄皆查看完毕。
片刻后,他们脸上的神色不一,有几人面露喜色,有几人情绪低落。
管事的见状,心下了然,把孙夫子每年勉励学子们的话拿出来安慰他们,什么君子不在乎一场考试的成绩,来年再站亦可诸如此类。
随后,他说道,“倘使你们的座位号有被提号的,明日记得不要坐错了号房,往前二十的号房找到自己的位置。”
“我们返回书院吧,各人把自己的情况与孙夫子禀告一声。”
“是”,众人应道。
顿了顿,秦朝宁这才猜测自己怕是被提号了。
提房号这种事他是知道的,他只是此前并未往这点想过。
实际上,这是宣朝举试中,县试与府试常见的一种做法。
由于县试与府试对答卷并不会糊名评卷,是由地方官作为考官评卷,为此,常见在县试与府试中,考官会针对那些答卷出色的学子提房号。这般操作是为了让考官们可以近距离观察该学子。
一是观察该学子的才学是否有作假,二是观察该学子日后有否再往上冲刺的可能。
依照惯例,每一年里,每个县每个府城,能出多少个童生,多少个秀才,多少个举人都会是该地方官重要政绩的一笔。
等他们一行人都回到了东篱书院,孙夫子早在学堂里等着他们了。
这会儿不分甲乙班,他们都往孙夫子所在的书案走去,各自排好队,按序上前禀告自身第一场应试的结果。
“乙班张初,第一场已过,排名五十七。”
“不错,且用心备考。”
“甲班赵明,第一场已过,排名四十九。”
“可。”
“乙班柳大志,第一场已过,排名一百九十。”
“好。”
……
待轮到秦朝宁时,前面十一甲乙两班的学子们,有七位过了一场的应试,其中排名最靠前的是第三十六名。
孙夫子问完他们,才喊道,“朝宁。”
“学生在”,秦朝宁上前禀告道,“学生第一场已过,排名前二十,具体排名不知。”
该告示上唯独前二十的未列明排名。
闻言,孙夫子面露惊讶。其他学子们同样甚是吃惊,他们定定地看着秦朝宁,那视线热烈得仿佛能把人灼烧。
“确认座号无误?”
“学生不敢妄言。”
“甚好,勿骄勿躁,后面还有四场考试”,孙夫子叮嘱道,看秦朝宁的眼神满意得不行。
他捋了捋自己的白须,让他们各自回去看书,过了第一场的学子明日继续上考场。
待夫子走后,秦朝宁一瞬间被众师兄给抱了起来。
“好你个幺儿,平日里不声不响,原来藏得如此之深!”
“不愧是我们东篱书院的小仲永~”
“呸,哪里来的仲永,幺儿要当也得是小彦霖。”
……
[5]王岩叟,字彦霖,宋代三元及第的状元郎。据记载,此人自幼聪颖,十八岁乡举、省试、廷对皆第一,因此又称三元榜首,生平官至丞相。
第057章 县试第二场
次日丑时, 举试班甲乙两班中过了第一场应试的七人,加上秦朝宁,在东篱书院管事的带领下继续前往县衙参加第二场应试。
第二场的应试流程与第一场无二, 均是各个学子需早早来到县衙排队,等候考差的检查, 检查通过者入县衙备考。
今日的学子队伍,肉眼可见少了许多人。
秦朝宁等人默默跟在队伍后面排着队。
忽地, 一阵齐整的脚步声、马蹄声传来,顿时惊得众学子那一点点仅存的瞌睡都飞走了。
在场的所有人, 包括衙役等皆伸长了脖颈往临街看去。
等一会儿后,他们终于看清了前方何事。原是盐边县军户营区的士卒们在拔营,途径县衙所在的这条临街。
这些士卒们分列三队,动作整齐划一, 外貌英姿飒爽, 看上去纪律严明,勇猛非常。在他们进入临街,途经这些学子的队伍时, 士卒们依旧目视前方,步履不停。
在学子队伍里的秦朝宁睁圆了眼, 多次踮起脚朝这些士卒的列队里面四处张望, 一心想要找到他爹的身影。
这几队士卒列队的后半段,此时此刻坐在马背上的姜子钧,柏虎等人, 倒是距离百米外就看到了左顾右盼的秦朝宁。
无他,全因秦朝宁的个子矮得突兀也, 十分显眼。
姜子钧在马背上和柏虎打趣道,“没想到这小子今年就下场应试了。”
他的语气里有几分欣慰。
“指不定还能捞个状元回来, 日后就是大哥你我等人的同僚了”,柏虎哈哈大笑道,话语里还有一丝为之自豪。
他的笑声如洪钟,霎时间吸引了学子们的目光,纷纷扭头朝他们看过去。
秦朝宁这时也看到了他们,急忙跳起挥手,“叔!——”
他的这一声“叔”,让自己刹那间成为了众学子们的好奇围观对象。
众多考生们纷纷转身看向了这个蒙童:“!!”
难怪年幼如斯便下场举试,把银子不当银子,原是出身于武官之家。
秦朝宁被他们这般注视着,手臂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直到柏虎驱马朝他过来,下了马拍了拍他,秦朝宁才回过神来。
“叔!”
“你这小子”,柏虎无视那些打量的视线,弯下腰摸了摸秦朝宁的脑袋,“好好考,迟些日子便来临聿府城参考,叔带你进军营参观。”
“嗯!”秦朝宁双眸明亮得恍若有星辰,甚是认真严肃地回应道,“幺儿记住了!”
这会,他哪里还有心思留意别人的目光,满心满眼都是临聿府城的盐边县军营。
“你爹在后面,待会你别进去县衙那么快,指不定还能见他一面。”柏虎悄悄告诉他道。
秦朝宁:“!”
他的小脸蛋瞬即满脸笑容,“谢谢叔!”
柏虎同样笑了笑,开怀地跳上马背,驱使马匹调头,回到士卒们的队伍里。
随即,秦朝宁和东篱书院的各位师兄换了个位置,排到了他们的最后面。他急切地盯着士卒队伍的后方,生怕错过了与他爹相见一面。
而甲乙班的学子们皆是等柏虎离开了,才敢凑上前和秦朝宁讲话。
“幺儿,你是盐边县军营的人?”
“嗯”,秦朝宁毫无半点迟疑应道。
县衙门槛的考差适时喊道,“下一位上前!”
闻声,举试班甲乙班的这几位学子本来有很多话都想问秦朝宁这个小师弟,但是反应过来现下的场合不合适,只得在心底里先忍着。
待过了一会,秦朝宁当真看到秦石了!他即刻连蹦带跳挥手,“爹——爹——爹!”
清脆响亮的童声响彻临街,列队中许多士卒忍不住往这边看了过来。
认出自家幺子的声音,秦石猛地转过头来,登时也看到秦朝宁了。不过,现下的秦石不能离开队伍,他只能抬手和秦朝宁笔划。
秦朝宁按照自己的理解看完了他爹的手势,随后朝他爹喊道,“我会努力的!然后我就去临聿府城找爹您!”
幺儿定会好好应试的!爹,你要等幺儿呐!
他瞬时之间热血沸腾,眼眶微热,有一点可怜地吸了吸鼻子。
而实际上,只是单纯想让他注意保暖,示意他站在师兄们身后躲躲风,可别被冻伤寒了的秦石:“……好!”
他这一刻无比感激祖先们让他拥有这般好的三个子女。
父子俩远远地看了对方一会,心中均甚是不舍,却依旧只能随着各自的队伍前行,就此离别。
甲乙班的学子们此时的内心是麻木的。
皆因他们亲眼目睹了秦朝宁和他爹互动的整个过程后,他们才惊觉小师弟竟是军余幼丁。他们在前不久那位骑马的将士出现时,还以为秦朝宁怕是出身自武官之家的,眼下岂能料到,竟是出身于老百姓中最差的军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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