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朝宁起身上前去,经过梁梓稳身侧拉了拉他袖子,提醒他孙夫子还在看着呢。
仪容仪态,书院里也是严抓的。
梁梓稳抬眸给了他一个伤心欲绝的眼神。
秦朝宁:“……”
倒也不必。
等秦朝宁双手接过孙夫子递的课业。孙夫子缓缓看了他一眼,“五首诗虽无挑错,但是你对诗的理解如清汤寡水,平铺直叙,半点真情实感皆无。”
“汝这般,来日作何诗?”
“每日启蒙甲班理书期间,你自行去藏书室把所有诗经注释都找出来看一遍。”孙夫子交待下来。
闻言,秦朝宁乖顺应下。
理书是学堂里每日都让学生自行学习,整理前面所讲内容的时间,相当于他上辈子读书期间的自习。理书这段时间让他自己去藏书室,他是万分愿意的。
古文、古诗各类,他缺乏基础语境、灵感与理解,本就发愁如何解决。眼下,若是能通过大量的阅读,来填补知识的空缺,正求之不得。
所有课业讲了一遍后,孙夫子才开始点名抽背《朱子家训》。
“王朗”,孙夫子点道,“从你开始背。”
“学生在”,王朗起立,“额……黎明即起,洒扫庭除,要内外整洁……既昏便息,关锁门户……必……必亲自检点……一……一”
“你坐下,今日把《朱子家训》抄写五遍,于明日上交。”孙夫子让他坐下,“齐志,你往下接着背。”
“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不易”,名为齐志的蒙童皱着脸。
“抄十遍,下一个。”
……
最后,直到梁梓稳也领了罚抄十遍,孙夫子就没往下点名了。
“汝等仍需多勤勉,仅仅五百二十四字都无法铭记于心,何时才可修习《四书五经》?”孙夫子把自己的戒尺放在书案上,“倘若明日堂上尔等仍背不出来,每人领罚二十遍抄写。”
他的话音刚落,王朗起身不服道,“夫子今日抽查,甲班内七人,六人俱查,何故漏秦朝宁一人?”
“难不成今日就奔着罚我等六人抄写而抽背?”
“秦朝宁的书桌从未有过半籍,夫子何缘由不考较他?”
“他连书都不带,夫子却从未责怪,这又是何等缘故?”
另外几个蒙童也附和道,“若是人人俱罚,为何偏心秦朝宁?”
当事人秦朝宁:“……”
没有书是因为穷……不抽考我,我恐怕知道原因。
被同样罚了抄写十遍的梁梓稳:“……”
好家伙,竟然有人要自取其辱,莫名激动起来了!来呀,再继续说呀!
被质疑的孙夫子,无奈看着他们几人稚嫩的脸庞:“……”
第032章 休假归家
孙夫子停顿了一息, 问他们五人,“倘使考较秦朝宁,尔等罚抄便需多加五遍, 尔等可愿?”
“考较是人人皆考,假若秦朝宁考较得过, 这五遍我等才愿意领罚。”他们应道。
启蒙甲班内共七人,只有一夜的时间, 他们六人均未能全文背诵,秦朝宁怎么可能能通过考较!分明就是夫子偏心!
至于夫子为何要偏心, 他们觉得秦朝宁是沾了举试班学子的光。东篱书院内现在谁人不知秦朝宁是那些人亲戚家的孩童。
梁梓稳听到这里,如玉小脸满满的兴致盎然,要不是夫子瞥了他一眼,他就差站在椅子上煽风点火, 呐喊助威:再说多点!再多说点!
半垂着眼眸, 看着确实一籍皆无的桌面,秦朝宁此时莫名有一点儿想家了。
也不知道爹娘兄姐他们的菌菇酱和有福叔是否有谈妥,销售是否顺利。
后天就是清明了, 家里的油纸伞制作应该停了吧?家里的两只母鸡有没有每日好好吃青菜和蚯蚓呀……山上的野果子是不是又多了很多。
“行,那便如你们所说。秦朝宁, 你把《朱子家训》全文背诵一遍。”夫子说道。
闻言, 秦朝宁起身站好。他的目光和王朗等五人欲看好戏的眼神对上。
堂上安静了一瞬:“……”
顿了顿,秦朝宁眼神清明,不疾不徐地背诵道, “黎明即起,洒扫庭除, 要内外整洁;既昏便息,关锁门户, 必亲自检点。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宜未雨而绸缪,毋临渴而掘井。……读书志在圣贤,非徒科第;为官心存君国,岂计身家。守分安命,顺时听天;为人若此,庶乎近焉。”
全文,一字不差。
待秦朝宁停下来,王朗其余人脸上已露出了欲哭的表情,不敢再去看夫子的神色。
台阶上,孙夫子把底下启蒙甲班的七人皆扫视了一遍,把他们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
这几个蒙童的心性真是不足,这般容易受打击,来日待坐在考试号房里时,岂不是风吹草动均能影响到发挥?
继而,他向秦朝宁安排道,“《幼林琼学》、《千家诗》、哪些你已读的,让他们随意拿出一句考较你,你接着那句往下背便是,让他们输得心服口服。”
“梁梓稳,我看你是坐不住了。你去举试班找位师兄借几籍回来,待会让秦朝宁看一遍就给王朗等人接着考较。”
不彻底让他们几人长点心,以后还这般鲁莽行事可得了?难不成他们做不成的事,别人就都做不成了?实在是,短见薄识。
孙夫子是狠了心,当下就要让王朗几人知道款学寡闻,目光如豆不可取。
被夫子拎出来溜的秦朝宁:“……”
他抬眸,从自己座位看过去,王朗等人的眸子里已经看到了滢滢泪光。待会这么一番搞下来,秦朝宁怕是他们真的会哭。
秦朝宁大窘地挠了挠自己的脸颊。
实在是,他并无拿记忆力碾压他人的意思,有一丝过意不去。
还没想明白的王朗等人充满疑惑地看向孙夫子:“?”
夫子何意?
半个时辰后,他们终于知道了夫子所做何为,有何深意。
齐志和王朗又气又委屈之下,忍了许久,终是“哇”一声哭出来了。
可恶呀!秦朝宁竟然会过目不忘!!他们背得那么苦都背不出来!老天爷何其偏心眼!眼下,罚抄又多加了十遍!
夫子见状,才满意地捋着白须,劝慰他们道,“俗语常言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尔等做学问须时常保持谦虚谨慎之态,不可坐井观天。”
“此后,可还需为师考较秦朝宁背诵?”
瞬间,王朗等人齐齐猛然摇头,那神态像极了生怕慢了一息夫子便继续让秦朝宁背诵选文,看秦朝宁的眼神也如避洪水猛兽。
而旁观了全程的梁梓稳,那呼之欲出的喝彩眼神,看得已经口干舌燥的秦朝宁无奈地沉默了。
自此后,启蒙甲班的几人看到秦朝宁便自觉离他远点,一丁点都不想被夫子拿出来和他对比课业!这般连带着,他们看梁梓稳都顺眼了不少,少有冲突。
在清明休假前夕,秦朝宁利用学堂的理书时间,自己呆在藏书室,把《唐诗三百首》、《古文观止》、《增广贤文》都看完了,不过罚抄的事还差几乎一半。
次日一大早,秦柳氏就来到东篱书院门口候着,准备接第一次休假的秦朝宁归家。
她的大儿子秦朝阳去祥记上工了,没能跟着来。书院门口有各式马车、轿子与从仆,有衣着贵气来接孩子的父母,也有普通老百姓,十分热闹。
她破感拘谨,便步行到人少的地儿。
“娘——”,秦朝宁一出书院大门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那棵高耸的木棉树下的秦柳氏。
他敏捷地蹦下台阶,急忙朝着秦柳氏跑过去。
秦柳氏从听到他的声音开始,脸上就已经浮现了笑容。
待秦朝宁跑到她膝下,她连忙蹲下,慈爱地查看他的情况。确认他身上没有任何受伤,脸色如常,才帮他捋了捋头发,扯了扯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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