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试即退,二人身影旋开,脚尖点地借力,再次攻向对方。
王六招式阴诡,并不光明正大,可见学的就是杀招,不求漂亮,力求一击致敌,邾晏则相反,一个人人经常谈之色变的变态皇子,武学套路竟然大开大合,直来直去,像沙场上将军使用的长枪,似矫健游龙,御万里长风,就是要揍到你低头,让你心服口服。
君子欺之以方,正派人遇到玩阴的,多少会吃点亏。
很快,错身时,邾晏左肩被王六刀锋擦过,溢出一条血线。
“大意了啊。”他视线掠过血色,声音呢喃似叹息,唇角缓缓扬起。
黑狗本来站在旁边盯着主人打架,爪子蠢蠢欲动,像是欲随时加入战斗,帮主人的忙,看到这笑,突然啪嗒啪嗒走到一边,卧下了。一点不担心的样子。
果然,邾晏招式变了。
出手剑招更加刚猛,更加烈性,有一种完全不顾防守,只想把对方弄死的杀性,他似乎很喜欢玩这种拼命游戏——
“锵——”
又一次刀剑狠狠相撞,王六虎口开裂,右手微微颤抖,噗一声,竟吐了口血。
“大意了。”邾晏蹙眉,不怎么满意,“力道该要稍稍偏右,你的血往左边飞,才会好看。”
王六:……
未占上风,他不再硬刚,而是离开中间宽阔场地,去往边角障碍多处,快速跳跑,敏捷迅疾,准备在狭小环境里腾挪攻防,寻找偷袭机会。
他很擅长这个,但他忘了,别人可能也擅长,且双方的身材相差很大,他过于壮硕结实,空间越是狭小时,反而越利于他的对手发挥。
邾晏简直如鱼得水,身形似龙,似蛇,似电光,似暗影,在狭小空间里蜿蜒游走,最后机会终是被他抓住了,剑光即出,斩断了王六的右臂!
王六呼痛,但没有放弃,重新用不擅长的左手拿起刀,再次扑上——
一边黑狗打了个哈欠。
“我的狗在催我了。”
邾晏旋腰鞭腿,踢飞对方的剑,力道有点大,王六狠狠撞到墙上,弹落在地,狼狈吐了口血,再也起不来,下一瞬,对方的剑尖已直指喉间。
“说吧,你知道我想听什么。”
“汪!”
黑狗这时候站起来了,显是看主人赢了,帮忙造个势,呲出尖牙吓唬人。
王六:……
他没说话。
邾晏:“死士王六,受命潘家,而非潘鹏,甚至不是潘千天,你该忠诚,为何不寻死?嘴里没有毒囊?”
王六刚要咬,邾晏立刻卸了他的下巴,剑尖挑出毒囊,再装回去,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快的让人反应不及。
剑尖重新抵到人喉间,邾晏盯着王六:“杀人兵器,本不该有感情,可你有了,对么?”
王六眼瞳狠狠一颤。
……
“我知道,谌大人对大历是有感情的。”刑部大牢里,二皇子邾宾亲自看望谌永安。
谌永安并没有给面子,仍然背对着牢门,看着高高墙上那一扇小小的,没什么光亮的窗,不言不语,一动不动,仿佛亘古留存的雕像。
邾宾并没有生气,言语随和:“我手下人擅作主张,冒犯了谌大人,是我驭下不严,已罚过了,谌大人切莫生气。”
他派幕僚陈亘来过,陈亘会办事,该表达的善意,分析的形势,要带的话,都会言说清楚,只是幕僚终归不是主子本人,谈合作时多以利劝,实在不行点名危险之处,威胁的味道大些,一场戏终要有黑脸红脸,那红脸的角色肯定留给主子,黑脸他来唱,遂当时的气氛,定然不是多舒适的。
且以谌永安脾性,他们也提前预想过,不会有结果。
所以第二回 ,邾宾亲自来了,没脾气,不生气,还要落落大方,宽和礼让,示人以诚。
“陈先生谈的东西,皆非我授意,谌大人忘了吧。”
谌永安还是没说话。
邾宾:“外面对谌大人的围杀,可谓天罗地网,不止一处,不只一方,想要反抗,个人力量太单薄,你心怀天下,是好个好官,好官,上位者就该救,我想救你,不是为了你,是为了天下。”
谌永安坐姿未变,似乎没听到别人说的话。
邾宾却知道,他听到了,怎么可能听不到呢?左不过在考虑,不想这么快决定就是了。
“今日,你丢失的那枚印信会现,我会尽力拿下,以期来日为你洗冤,你‘丢失’的银粮,只要有心,都能找到,牢狱条件艰难,只盼谌大人好生顾念身体,来日方长,莫要因一时之误丧气颓唐。”
……
月老庙街巷。
王六盯着邾晏,声音喑哑:“你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邾晏慢条斯理,“你那小情人藏的严实,潘家人不知道,安全的很,以后安不安全……就要看你表现了。”
王六嘴唇蠕嗫片刻,闭了眼,吐出三个字:“来峰山。”
“那里啊。”
还挺巧,邾晏正好有庄子在那附近。
王六:“今日会易……你拿不到的。”
“多虑了,”邾晏微笑,“你猜,我为什么今日找上你?”
所有人都盯着的东西,当然不容易拿,信息的收集量很重要,收集到的时机也很重要,越是临近,越会出其不意。
王六眼睛睁大:“你早知道……”
“死吧。”邾晏举起了剑。
“等下,”王六艰难回头,看向侧方十五步外的断臂,“能不能把断了的胳膊……放回我身边?”
邾晏:“嗯?”
王六话音很轻:“她喜欢我用双手拥抱她。”
周遭很难得的,静了片刻。
“她名字里有个枫字,”邾晏朝黑狗打了个响指,“我便予你一首送葬曲吧。”
黑狗夺门而出,很快回来,背上绑着不知道从哪带来的琵琶。
断臂也已经摆好,邾晏拿过琵琶,在房间找到一处尚算干净,能坐的地方,调了调弦,轮指拨动——
琵琶弦声似人倾诉,低音时切切,中音时柔润,高音时明亮,时而拨若风雨,时而丝丝缠绵。
王六朦胧视野里,似乎看到了那姑娘。他们在江枫渔火里相识,在人间烟火里相爱,即相知,便盼相守,她最喜欢他的肩臂,说宽厚有力量,非常有安全感,说最喜欢他突然出现,放下刀剑,双手冲她伸出,紧紧拥抱她的样子……或许,她喜欢的其实不是他的肩膀,他的拥抱,是他的出现。
她盼着红尘男女陪伴的每一天,想着日后为他生儿育女,一起白头,可杀戮机器,怎配拥有平静的生活?
他总会死在任务的路上,一去不回,留她一人孤单。
枫该是自由的,火热的,美好的,日后不会有人再打扰她的生活,她会痛苦一阵,然后找到一个好男人,拥有她想过的日子……
生命的最后时刻,他听懂了六皇子的承诺。
“……谢谢。”
琵琶曲悠扬婉转,切切入耳,温阮也听到了,只是没那么真切。
他不懂乐理,也不会品,只觉这首曲子好生忧伤,丝丝诉情,又弦弦别离,摧人心肝,婉转处有风雨之刚劲,又隐有肃杀气息……
他突然想,方才若是有幸听到这首曲子,是不是就不会被骗了?
他有时候防备心很差,尤其对着老弱妇孺,上辈子满打满算被骗过四回,回回都栽在这上面,如果能被什么带开吸引力,比如这种肃杀感,他心弦一紧,许就知道防备了。
他盯着老头黑乎乎的手,想起之前李月蛾拿着植物叶子洁净手的样子……突然想起来,原来是这个!
就说怎么会那么眼熟,他曾在研究玉米驯化史时看到过同样的植物画像,因为太偏门,忘了叫什么名字,只记得这种草植非常特殊,本身没什么大用处,后来似乎也跟着时光慢慢灭绝,或进化成另外一种植物,但它和玉米一起杂交的话,会加快玉米的驯化过程,增加亩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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