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应白一边洗,一边打量付凌疑,最后指着那圆环冷声道:“把它扔了。”
付凌疑“啊”了一声,哑着嗓子应了个“好”。
等到洗完手,徐应白坐在椅子上准备挽发,刚刚动手,付凌疑绕到他身后,伸手把徐应白放在桌子上的发带和梳子拿走了,细致认真地帮徐应白把那一头乌黑的长发绑起来,又将那耳坠小心翼翼挂在徐应白耳垂上。
才挂好,院门那一阵喧哗,魏照嬉笑着进了门。
“付公子,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第60章 筹谋
他一边说笑, 一边用目光将徐应白从头到尾扫了一遍。
徐应白的眉目倏然冷了下来。魏照那难以言喻的目光让他感觉无比恶心。
偏偏这位宁王世子并没有这样的自觉,他绕着徐应白走了一圈,最后坐到了主位上, 玩味地看着徐应白。
那同徐应白长得相似的男宠也进来了, 没骨头一般附在魏照身上, 穿得那叫一个清凉无比,腿间污秽可见。而魏照招猫逗狗似的扯着男宠的头发,男宠期期艾艾地看了一眼魏照,又转头去看徐应白。
后者低眉敛目,仍然是一副温雅和善的模样, 如一根青翠碧竹般笔直地站在厅堂正中。
“付公子看着也不小了, ”魏照慢条斯理地逗弄那男宠,甜腻而不堪入耳的声音瞬间此起彼伏, 魏照又问,“成亲了吗?”
付凌疑闻言缓慢地抬起了眼, 被发丝遮盖的眼睛充血骇人。
徐应白站在付凌疑前面,心微微一动, 脸上神色却丝毫未变, 冷淡回答:“不曾。”
话音刚落, 男宠尖叫一声:“啊!”
他尖叫着从魏照的膝上摔下来, 四仰八叉, 形容狼狈。
魏照抽了一张手帕擦干净手, 手肘撑在膝盖上,笑得十分开怀:“正巧了, 本世子也没成亲呢。”
徐应白眼皮一跳, 感觉到自己身后的空气冷了好几个度,吹的风都阴恻恻的。
魏照笑眯眯地看着徐应白:“本世子今年二十有九, 见过的人也算得上多,却没有一个如付公子一般姿容如此绝世,令本世子一见倾心啊!”
“本世子不是迂腐酸儒,只要是美人,本世子都喜欢,”魏照语气暧昧,“付公子这样的,本世子尤其喜欢,付公子嫁给本世子,绝不会吃亏的。”
“至于传宗接代一事,”魏照状作贴心,“你也不必担忧,本世子已有儿女,你只需好好待他们就好。”
言语之间一副板上钉钉,徐应白非嫁不可的架势。
徐应白手指动了动,眉尾向上一挑,冷笑道:“若是草民不肯呢?”
布料摩擦,人影晃动,魏照站起身来靠近徐应白耳边:“进了王府,就由不得你了,你若是不想嫁,本世子也有千万种方式让你变成属于本世子的脔宠。”
魏照声音冷厉:“让你嫁给本世子,是本世子看得起你。”
徐应白眼眸稍动,没有言语,只是冷冷地笑了笑,扭过头和魏照保持了一段距离。
魏照顿时哈哈大笑,拖着那大惊失色的男宠出了门。
刚一出门,魏照就敛起了笑容,身边的幕僚不解道:“世子为何要这样做?昨日探查,这人身份并无问题。”
“您是想激他吗?”
魏照毒蛇一般的眼眸转头盯住那幕僚,吐信子一般狞笑了一下:“没有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父王兵行至定襄,肃州刚刚陷落,我们这就出了一个和徐应白长得如此相似的人,难道不凑巧么?”
“若是假扮,必有破绽,可他一点破绽都没有,除了是真的,那还有第二种说法么?”
“可哪有一军主帅离军独行的道理?”幕僚皱紧眉头。
“呵——”魏照冷笑道,“那可是徐应白,他的魄力和胆子不是你能想象的,不然先帝也不会让他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当上顾命大臣。”
“你忘了去岁他抱病在身,在军中半条命都没了还敢千里奔袭去和乌厥打仗的事了吗?”
幕僚皱紧眉头,也不敢说话。
“若他是真的徐应白,那必然是来撬灵州口子的,顺便来打探我的虚实,”魏照慢条斯理道,“至于为何亲身前来——”
魏照扭头捏住了男宠的脸,男宠面容惊恐,眼眸含泪看着他,一派楚楚可怜的样子。
“应是知道我喜欢这张脸,”魏照笑得阴险,“如此推断,我们灵州城,必然有他的探子。”
“既然如此,我何不顺水推舟,将计就计,钓一钓他身后的大鱼。”
“他既然想玩我,那我就陪他玩一玩。”
幕僚闻言恍然大悟:“世子英明!”
魏照说完嫌恶地甩开男宠的脸,又擦了擦自己的手:“父王前些日子来信,说已经到了定襄,探子也传信说肃王那个渣滓已经过江,幽州齐王动向不明,到时等父王杀入长安,江山是我的……”
“姓徐的,也是我的。”
彼时房内,徐应白神色冷峻站在窗前,手指节一下一下敲在桌案上。
这个魏照,比他想的更聪明。
不愧是盘踞在灵州的一条毒蛇。
“王晖是什么时候轮值?”徐应白转头问付凌疑。
付凌疑垂着眼答道:“大约是正午与傍晚,都在西门。”
徐应白眼睫微微颤动,转身随手从桌上取下一支笔写信。
只是写到一半,徐应白只觉心尖骤然一紧,拿笔的手猛地顿了一瞬,墨点滴在泛黄的纸张上。
徐应白深吸一口气,另一只手撑在桌案上,将笔尖按下去,面不改色地把信写完,而后头也不回地将信递给付凌疑,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道:“伺机将信送回大营。”
付凌疑接过信塞进胸口,却站在原地没动。
他踌躇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开口:“你要嫁给他吗?”
语气是极致的冷静压抑。
徐应白捏着手指节,语气却难得玩味,话音里是碰上对手之后不露声色的游刃有余:“事已至此,不嫁也得嫁了。”
这时候,妥协是一种以退为进。
付凌疑站在徐应白身后,他胸膛剧烈起伏着,手上青筋暴起,喉间血腥味弥漫,连带着嗓音低沉沙哑:“我明白……”
但十足的不甘心。
付凌疑压着长眉,凶戾面容郁气横生。
耳边又传来徐应白的话语:“还不去?”
付凌疑拧起眉,只说了一个字:“我……”
话音未落,窗外风声掠过,徐应白骤然捂嘴咳嗽起来!
付凌疑脸上阴戾的神情瞬间消失不见,他慌忙凑过来,将打开的窗给压下来一大半,扶着徐应白坐回藤椅上。
徐应白坐回椅子上,眼皮半合,额角冒出点冷汗。
“嗬……咳咳——”
徐应白捂着嘴的手没挪开,还在咳嗽,那一声声的咳嗽听得人心惊肉跳。
付凌疑着急忙慌转身倒了半杯水,转过身时人一愣,茶杯“啪一声”掉在了地上!
碎裂的瓷器落了一地,水沾湿地板,往下流动将掉在地上的血冲淡。
徐应白那修长苍白的指节之间溢出汩汩鲜血,红得骇人。
他向来能忍,血涌上来也能面不改色地藏到严严实实,这个时候却藏不住指尖那些猩红的血光。
“……徐……”付凌疑目眦欲裂,没走两步狠狠跪在了地上,他仓惶伸手在徐应白的袖袋里面翻找,“药……你的药呢!!!”
“没了……”徐应白嗓子眼里面含着血沫,说话含糊不清,付凌疑险些没听清他说些什么。
没了???
没了!!!
付凌疑手抖得不像话。
那怎么办?
“……我来时,将最后一颗吃了……”
徐应白咳嗽了一声,小声解释道。他整个人摇摇欲坠,一边说,一边羽毛一般往前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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