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惊讶地朝徐应白看过来,徐应白岿然不动。
上一世萧陆就因祸从口出被魏璋治罪了,那时徐应白不在场,这会儿在场只能竭尽所能地给萧陆和魏璋找台阶下。
魏璋恶狠狠瞪了萧陆一眼:“再罚俸半年!”
“陛下仁慈,”徐应白看了一眼忠义侯,朗声道,“侯爷,谢恩吧。”
萧陆身上已经被冷汗浸透了,朝廷政斗有时就在三言两语之间,他向来直言不讳,却忘了面前这位陛下是听不得真话的主。
上次这样和魏璋说话的直臣,坟头草都两个人高了!
众人在议事殿议了半日,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来,魏璋看向旁边站着,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一句话的刘听玄,殷切道:“刘卿,你觉得呢?”
一行人都往边角那站着的刘听玄看过去。
所有人都知道这位新任钦天监监正是陛下眼前的红人。
他本是南海真人的弟子,籍籍无名,不知吹了哪家的风,进了钦天监,帮着陛下宠爱的贵妃娘娘解了病痛,又驱掉了太后宫中的邪祟,前几日夜观天象,说陛下有子,没几日,皇后娘娘就诊出了身孕,真可谓玄之又玄。
他还会写颂词,那是烧给仙人的词句,魏璋因此对他极为倚重。
刘听玄跪下回话:“陛下,微臣这几日卜卦,西北战事卦象平和,未见有乱,想来此次乌厥进犯不日将可迎刃而解,陛下不必担忧。”
魏璋闻言稍稍放了心。
刘听玄却没说完。
他迟疑纠结了一会儿,魏璋有些不耐烦:“刘卿还有什么话要说?”
刘听玄闭了闭眼,心说豁出去了,大声道:“陛下,微臣发现紫薇星暗,副星夺主……恐有人谋逆!”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魏璋的脸色尤其难看:“你、你说什么!!!”
房如意清了清嗓子:“刘大人,你是不是看错了!这等天象,可得看仔细了!”
刘听玄刷的站起来:“大人!如此重要的天象,微臣怎敢有所疏漏?微臣敢以性命担保星象如此!”
一旁侍奉的刘莽给脸色青黑的魏璋奉了一杯茶。
魏璋接过杯子就往阶下摔去。哐当一声巨响!
瓷器炸裂茶水飞溅,所有人都跪下来大声叫道:“陛下息怒啊!”
只有徐应白站着没动,他脊背挺直,茶水沾湿了他的衣摆。
“陛下是真龙天子,”徐应白朗声道,“不必惧怕魑魅魍魉。”
魏璋脸色稍霁:“徐卿说的是。”
“现今当务之急,还是嘉裕防卫,忠义侯所言非虚,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南渡,”徐应白说,“微臣虽是带病之身,但仍有一战之力,若陛下不嫌弃,微臣自请为主帅,对抗阿古达木。”
“至于南渡一事……”徐应白道,“房相也言之有理……”
“若是微臣不敌……陛下也得早做打算。”
房如意和刘莽闻言向徐应白投去惊异一眼。
他们原以为最不可能支持南渡的便是徐应白。还商量了好几种说辞,准备逼徐应白就范,如今竟是如此简单,刚一说,徐应白便应下来了。
魏璋向来是个多疑的人,闻言也看向徐应白,眸色不定。
但如今除却徐应白,确实没人能与阿古达木相匹敌,魏璋指尖戳着椅子的扶手,压下眼底的狐疑之色:“那便由徐卿领兵,五日后前往嘉峪关,南渡一事便交由丞相与司礼监刘莽准备。”
众人下跪领旨,出门时已经是傍晚。
雪又开始下起来,整个大晋皇宫银装素裹,徐应白走下台阶时,跟着的宫人给他递上了厚厚的狐裘,又给他打了把伞,刘听玄穿着道袍从他身边经过时忍不住偏头看了他一眼,徐应白拉紧自己身上的衣服,吐出一口白气,对刘听玄点了点头。
刘听玄仿佛被刺了一般,匆匆走了。
出了宫门,风刮得有点大,在门口候着的李筷子连忙从宫人那把徐应白接出来。徐应白面色几乎与风雪同色,指节却是通红的,一看就是冻的。
李筷子担忧道:“公子,外面风大,快走吧。”
徐应白却站着没动,自出了议事殿,他就一直觉得有一道目光不停地追着他,只是在宫内不好四处张望。此时出了宫门,徐应白微微抬眼,琥珀色的眸子清泠泠的,很快就看见不远处的墙上掠过一个黑色的人影。
那人步子快得都重影了。
李筷子顺着张望,什么也没看见,十分不解地问:“公子在看些什么?”
徐应白收回目光:“没什么,走吧。”
马车里面燃着梅永送过来的炭火,暖融融的。徐应白便脱下自己身上的狐裘,兜头往马车里面跪着的人身上扔:“胆子不小,进宫作甚,想再杀一次刘莽?”
狐裘里面含着浅淡的兰花香,付凌疑深吸一口气,五指陷进白色的狐毛里面,把盖在自己脸上的狐裘拿下来。
他仍旧戴着紫金面具,乌黑发丝上的雪还未融尽,看着像白了半边头。
“不,”付凌疑小心地将狐裘盖在徐应白膝盖上,“我只是有些不放心。”
“唔”徐应白奇异地看懂了付凌疑脸上的神色,“我倒也没那么容易出事。”
紧接着,徐应白捧起汤婆子暖手,山水画样雅致的眉眼十分柔和,语气也情真意切:“再说我若出事,你应该高兴才对。”
倒不怪徐应白如此想,按照前世他们最初的关系,徐应白若是死了,付凌疑也就自由了。
付凌疑低下头,留给徐应白一个沾着雪的发顶。
马车吱吱呀呀轧过雪地。
“我没有这样想,”付凌疑沙哑的声音在狭小的马车里面响起来,“我从来……没有这样想——”
“公子小心!!!”外面的李筷子忽然大喊起来!
两个人的声音重合在一起,徐应白被付凌疑猛地扑倒在地!
三柄雪亮的长刀明晃晃地悬在付凌疑的头顶!
第11章 刺杀
有人刺杀!
付凌疑的眼睛浮上一抹暗红。
咔嚓一声脆响,马车瞬间四分五裂,付凌疑旋身而起,同时把徐应白抄起来护在身后,腰间的横刀瞬间出鞘,挑飞了近在咫尺的刀光!
紧接着他一脚踹在了刺客的胸膛上,鲜血喷涌而出,他手起刀落斩了来人的脑袋!
而后横刀改斜劈为横劈,重重砍了过去。
几声惨叫袭来,刚刚冲他们而来的几名刺客被削掉了脑袋,大睁的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苍白的天空。
刺客们的目标是徐应白,徐府随行的暗卫已经和他们交上手,但他们毕竟还是新手,没有太多经验,比不得这群老道的刺客,很快就处于下风。
付凌疑恶狼一般围在徐应白身边。
五六名没被拦住的刺客的染血长刀直冲徐应白而去!
围攻最易让人疲于应付,更何况,他们两个人里能打的只有付凌疑。
眼前的刀快出了残影,而付凌疑正被牵制住,徐应白皱紧眉头,正要躲闪,那长刀就在距离他仅仅三寸的时候被瞬间暴起的付凌疑挡住!
他不要命地穿插在几把刀剑之间,锋利的刀刃离他的脖颈不过一毫之际。
而后付凌疑刀尖一挑,轻轻松松卸了力,横刀从下往上给人开膛破肚,头都被砍成了两瓣,比切西瓜还利索。
紧接着,付凌疑向后旋身躲过刀剑,以一个极为扭曲的姿势倾身而上,横刀和一把熟石灰借力而出,黑衣刺客捂着眼睛惨叫起来,横刀所过之处猩红的血液顿时喷涌而出!!!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周围的刺客几乎被他斩杀殆尽,没有刺客能近徐应白的身。敢靠近的都被疯了一样的付凌疑送了阎王殿。
血喷溅得到处都是,付凌疑目光嗜血癫狂,紫金面具上是淋漓鲜血,被风霜冻成了冰。原本黑红的衣衫颜色越发深重骇人,泛着浓重的血腥气。他像一头逡巡自己领地、浑身是血的狼王,露出的双眼虎视眈眈地看着周围。而他身后的徐应白就是狼王护着的皮毛雪白的猫,一番激战之下,甚至连半滴血都没沾上,干净得让人咋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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