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为首的霜影见齐小公子哆哆嗦嗦的在雨中走了这么久,衣摆都被泥水浸湿了大半,想来应该是迷路了,终于忍不住在他像只没头苍蝇满街乱转的时候,在他面前现了身。
黑衣霜影在齐亓面前抱拳行了跪礼:“齐公子,方才那位吵闹的公子已经被府中人接走,属下适才派人跟过去查探,确认他已经平安归家。”
齐亓忙上前正欲扶他起了,才想起自己身有不便,只得将伞向霜影的方向倾了一倾,肩背瞬间被雨水打湿了。
“大人快请起,在下一介草民,怎好受这种大礼!是在下要多谢诸位冒雨随护!”齐亓浅笑着欠身一拜,他自己还没察觉,自打认识了乔珩,他自己也温和了很多,唇边的笑也多了不少。
“属下受命于主人,责无旁贷,齐公子不必言谢。”霜影将伞推了回去,站起身说:“主人白日里传信回来,说最快也要明日才可返回京中,属下先护送齐公子回塔中休息吧。”
乔珩手下的人都是精明干练之人,自然早已看透了他的想法,想到此处,齐亓还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那便有劳大人了。”
回到了殿中,换下了满是泥水的脏衣,齐亓没忍住的打了几个喷嚏,头也昏昏沉沉的,他简单的漱洗过后便爬上床裹着被子睡去了。
未到三更天,屋外的雨转为瓢泼,齐亓近些年身体一直不大好,再者又淋了雨,还在睡梦中便发起了烧,他睡得极不安稳,迷迷糊糊中做了好些梦,梦见了爹娘、北疆还有雁栖关的日出日落……
梦见老爹从前常说的话:能死在战场上,是将士的殊荣,也是宿命。
殊荣,他尚可理解。
那,宿命呢?何为宿命?
年少时总不能体会宿命倾轧而下的力量,直到父亲战死,自己沦为废人,血海深仇终不得报的时候,他终于深切的体会到了这二字的沉重。
泪水不受控制的顺着他的脸颊滚下,渗进枕间。
他甚至梦到了乔珩,顶着寒雨归还,全身都被雨水打湿透着寒凉。
“梦”中的乔珩窸窸窣窣的脱掉了湿漉漉的外袍,换了干净的中衣,生了火盆将自己蒸的热乎些才敢轻轻躺在他的身边,温柔的抹掉了齐亓脸上的泪痕,随后将人搂进怀里。
齐亓烧的厉害,浑身打着冷颤,感觉到那人怀里的热度,便一头扎进他怀里,背后传来轻柔的拍抚,耳边响起轻声的哼唱,是那首他最爱的无名小曲儿,还有真实而遒劲的心跳声。
一时间竟分不清是梦是幻。
即使是在齐亓的“梦”中,乔珩的怀抱仍像是一剂定心丸,他很快的便安静了下来,身上的热度好似也退了些许。
“梦”到乔珩,他又想起了要道歉的事儿,便依偎在那人怀中嗫嚅道:“乔玊之……对不起……”
乔珩闻言口中曲声稍顿,温煦的笑着低了头,捧着齐亓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
“傻不傻……亭砚,我冒着大雨赶回来,可不是为了怪你的……我又几时想过要怪你……”笑着说完又轻轻吻在他挺翘的鼻尖上。
齐亓烧热未退尽人还不够清醒,亦或是他以为自己在梦中,于是便有些放肆大胆起来,他伸出手环住乔珩的腰,往他怀里又蹭了蹭,声音低低的说:“玊之……我想你了……我好想你……”
“我也是,很想你。”
听到这话,齐亓也不知道自己怎样想的,眼睫轻颤着,眸子眯开一条缝,仰着头便在乔珩嘴唇上亲了一下,然后又莫名其妙的眼角噙着泪傻呵呵的笑了起来。
被“偷袭”的乔大人登时一僵,脸顿时红透了,那淡淡的羞红从耳根子染到了后脖颈。
若不是没有闻到他身上的酒气,他都有些怀疑齐亓是不是喝醉了酒才敢做出这种事……
之前那次是迫不得已才嘴对嘴给他喂药,这次呢?又要怎么解释?
亭砚他这是烧的神志不清了吧。
也有可能是亭砚他口渴了吧……
不能想了,好累了,快睡吧……
乔珩不敢再想下去。
他可是堂堂大朔朝威风八面的擎夜卫指挥使大人,平生连真的被偷袭都未曾有过,被偷亲,更是没这个可能!
飞速的拉起衾被,将齐亓和自己一同裹好,仓皇的掖好被角,随后落荒似的紧紧闭上眼,不敢再看怀里的人一眼。
齐小公子这边“偷袭”成功之后美滋滋的阖上眼,又叽里咕噜的小声嘀咕了几句便睡着了。
而“被偷袭的苦主”乔大人那边,对于自己的失态无比的慌乱且懊恼不已,一直闹腾到了五更天,直到窗外浅浅擦出鱼肚白的时候,才疲惫的阖上双眼,浅眠了片刻。
这场春雨来的当真是不可思议,却又沁人心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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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银哨
翌日巳时。
齐亓烧热退去,只是头还有些昏沉。
醒来时发现身边并没有乔珩,他更加确信自己昨晚只是做了一场梦。
他并未觉得这梦的内容有哪里不妥。
曾经,年少时娘亲也经常满怀爱意的亲吻他的额头,在十三岁握刀磨出满手血泡的时候、在十六岁跌下马摔出一身伤的时候,在十八岁痛失父亲成为废人的时候……
那时他未得表字,娘亲唤他“亓儿”,吴侬软语轻声唤着他的名字,慈爱而温柔,仿佛世间所有的苦痛都消弭于那声声呼唤中,母亲的点点轻吻里。
初入战场的时候,见了血光他常常夜不能寐,噩梦缠身,靠着母亲的轻吻才得以入睡,后来便形成了依赖,老侯爷见着儿子撒娇耍赖求睡前吻的时候,常故作吃味的说:“挺大个人了,成日这样的腻歪,真不像话!”脸上却是堆满温和的笑意。
许多年没有人给过他一个能让他安然好眠的吻了,独居的日子里他便是因此难以安寝,故而整日满脸的疲意。
况且是在梦中,就让他放肆撒野一次又能如何?
屋外大雨滂沱,寒凉的水汽渗透了满室,角角落落都是濡湿潮意。
齐亓坐在床榻上缓了半刻,起身收拾好自己往塔殿中去了,远远的便闻到四溢的粥香。
好香!不知是哪家饭庄大厨的手艺?是玊之派人买回来的吧?
循香而去,心里还想着真是难为玊之了,事事都为他思虑周全,却在迈过殿门槛抬头的瞬间瞧见了挽着袖口端着一锅热粥的乔珩。
当即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隔着腾腾袅袅的热气,只见乔珩笑意温和。
“玊之?是,是你么?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齐亓的舌头好像骤然之间打了结一般。
“嗯,是我……是昨夜里赶回来的,碰巧得了只老母鸡,想趁它活着赶紧带回来给你做些吃的,便赶了回来……那什么,亭砚,快来尝尝,这是用那只鸡煲的粥,刚出锅的,还热乎着呢!”
乔珩也紧张到说话有些磕磕巴巴,见势不好赶忙话锋一转,转移开了话题。
莫非昨夜里不是梦?!?!
若不是梦,也太难为情了!我那是烧糊涂了、烧糊涂了……玊之他会不会介意这件事儿?啊!
齐亓心里一个劲儿的打鼓,脸上也浮上几分尬色。
然而,两人都很默契的没再提起这事,初吻没了的事儿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翻篇了。
“玊之……”
“亭砚……”
二人坐在桌前喝着粥,突然之间异口同声的唤起对方。
“你先说。”
“你先。”
二人沉默了片刻,随后又是同时开口说道。
齐亓这次没再迟疑,清了清嗓子,抢先一步开口说道:“玊之,实在是抱歉……那日是我对你不住,这段时日承蒙你的照拂,我自当铭感五内……只是,一直以来都是我过不去自己心里的那道坎儿,我是个废人,性子又别扭,我不值得你这样如此赤诚相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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