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的秘密(37)
怪只怪李迪蠢笨不得其父之心,什么机要的事也未向他透露。
李迪见赵渊听了他一番威胁的话,不仅未露惧意,竟还轻慢地瞥了他一眼。
被冒犯了的鲁王殿下,顿时半刻也等不得了,愤而起身指道:“给我打!没有本王的命令,哪个也不许停!”
这般吩咐,在宫中可是留了命,也要打废了的意思。
李逸在旁,原听李迪的话本不过是气不过几板子的事,训诫训诫的意思,不知怎得李迪就被其渊激怒了,如今是彻底要往死里打了。
眼见銮仪卫结结实实一板子接一板子下去,赵渊还硬挺着不出半点声,好像那血肉之躯不是他的。
他受得住,李逸可受不住,“殿下息怒,”李逸快步上前,低眉垂首,恭恭敬敬长揖到底,“世子若有错,自有郭祭酒代罚,还请殿下收回成命。”
这还是在泮宫呢,你即便爵位如今高过世子,大家都还是子弟,越过郭祭酒私刑算个什么意思。
李迪显然很是受用李逸这态度,心道你也有求我的一日,面上却只无甚表情地摇了摇头。
眼看李迪半点没有收手的意思,板子上却早已带了血,噼啪之声不绝于耳,是再容不得耽搁。李逸身形甚而快过心念,竟直接扑到了赵渊身上。
銮仪卫诸人当即就停了板子,看向李迪。
李迪早已跳了起来,一个两个都不当他回事,当他这个鲁王是假的不成。
“谁敢拦,那是他自取其辱!给我一并打了!”
銮仪卫迟迟未动,这板子下头是他们护了十多年的太孙,至今仍是亲王之尊,如何能下去手。
李迪大怒,呵斥左右内宦,“谁敢不遵本王命,都给我记罪!哪个要是下不去手的,本王回去就剁了他的手,扔出銮仪卫去!”
这般狠话撂下,再大的旧情也抵不过新帝嫡子的威逼,李逸当下就挨着一板闷哼出声。
见有人带头动了手,后头的就不言而喻了,那板子眼见着密密麻麻落下,李逸都闭眼静候了,忽就被人猛地扯到一边。
他睁眼去看,赵渊暴起,徒手劈断数条飞来的板子,煞神般挡在他身前。
“不干殿下的事,谁要动他,先从我这儿过!”
“反了,反了!还不统统给本王拿下,难道要等这两个逆臣贼子向本王动手了,你们才动手不成?!”
赵渊抄起半截劈断的板子握在手里,只凝神将李逸整个护在身后。
眼看局面一发不可收拾,李逸也是个绝的,事到临头反露豪迈,朗声大笑起来,不顾左右凑到其渊耳边,腻着声问:“留下来,你不悔吗?”
赵渊被他问得心神荡漾,又刚尝了有人肯拿命来护他的滋味,轻笑道:“甘之如饴。”
他实则心痛发作得紧,五内如焚,只觉血脉逆流,恨不得大杀一场宣泄出来才好。
李逸亦亮出怀中匕首,他自十岁后便得广华帝特许,除了面圣,时时可佩兵刃。
銮仪卫见两人这般架势是不肯束手就擒了,再不犹豫一哄而上。
赵渊以一敌五,堪堪被压在了下风。
李逸不过会几招防身的手法,若真打起来只怕撑不了两个照面,可他手握利刃,出手就不要命地上,他这是吃准了銮仪卫不敢伤他,他却功夫太差没那个顾忌。
众人亦想先擒了祸首赵渊,不怕李逸不跟着服软,索性全力对付世子。
李逸见此不是办法,豁出去道:“别管我,擒贼先擒王!”
赵渊哪有不明的,不过是从开始就心心念念要顾着李逸,眼见此番彻底闹开了,已到了无法收手的地步,他性子里杀伐果决的一面立现。
众人明明听得十分清楚李逸对世子喊什么,亦都警醒提防起来,却仍是远远不够,赵渊竟到此时方才真正露手,错身欺上,夺过一人兵刃,接着如入无人之境,杀向李迪。
李迪见煞神连着砍翻数个敢拦他的,一路向他杀来,从未见过如此阵仗的公子哥,慌得连连倒退,未几,腿一软,竟跌坐在地。
赵渊追上李迪时,李逸已落到了銮仪卫的手里。
他俩是早料到了这情形,丝毫不慌。
赵渊一脚踏住李迪右手,挑起刀尖够着李迪脖子。
鲁王殿下拼命想躲,奈何被赵渊踏住手疼得哇哇直叫,又见那刀刃明晃晃闪在眼前,想要求救,四下众人却怕赵渊真的伤了他,皆不敢上前。
李迪眼见无援,着急害怕得哭咽起来。
赵渊勾起嘴角侧首看向李逸,抬了抬眉,指着李迪狼狈不堪的模样问:“如何?”
李逸被他逗得开怀,笑得好似看戏般闲乐。
两个少年被銮仪卫、内宦、随侍重重围住,却根本没事人一般。
李逸只恨双手被俘着,抽不出来鼓掌,“该!这才刚够回了本。”
赵渊正要再逼着李迪放回李逸,鲁王殿下只觉着那寒刃贴在他面上飕飕冷意,已是哆嗦作一团。
他心中生怕赵渊真的下手,自个破了相他可就和九五之尊再没半点关系了。
打斗擒拿是一回事,可若真有哪个贵人见了血,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众人步步紧逼赵渊,将包围圈缩得极小,气氛临近界点。
终于,郭祭酒带着大批学宫吏到了。
所有人皆松了口气。
李逸与赵渊相望一眼,从彼此眼中收到心安,这破局的关键可总算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赵渊:欢安,本小爷帅不帅?
李逸(星星眼),踮着脚尖凑近了,未语……
其渊只觉被什么软软的东西亲了一口,石化。
第五十二章
郭慎听闻鲁王亲自去讨要白玉骢的时候,尚端坐在他歇息的东厢内,心里颇为不耻这李迪。
等到前头报事的还没走,后头又赶进小子来报,李迪要对尹王落板子。
郭慎嚯地立起身,疾步就往外走。
边走边一阵风似地点上路遇的学宫吏,又让人去赶紧传掌刑的司业。
郭慎虽在来的路上已听清了事情原委,可等真赶到了,还是被眼前情形嚇了一跳。
尹王正被銮仪卫压得不能动弹,滇南王世子则举着兵刃胁迫鲁王。
怎么就演变到了这地步!
郭慎怒容喝道:“都给我松手了!还不退下!”
銮仪卫先放了尹王殿下,整齐退到一边。
赵渊几乎同时抛了兵刃,众人还没看清,他已到了李逸身边,上手就想查看李逸可有被打伤。
李逸阻了其渊要查探自己的手,也不开口,目光黏在其渊身上,失神望着他从腰往下,映出的全是斑驳血迹。
赵渊反抓了李逸的手,转了身子不让他瞧,口里道:“不碍事,皮肉外伤。”
鲁王那头也早被人扶了起来,他惊魂未定,等稍稍缓过些神,就开始撒泼似地哭诉了。
郭慎不厌其烦,一句话就止了他的聒噪。
“殿下还嫌不够丢人?”
至此,司业也终于到了。
郭慎又让三人讲一遍来龙去脉,这么多人都亲历了,李迪也不敢讲得太过,说完了,只死命盯着赵渊李逸两个。
在郭慎心中,李逸永远都是皇太孙,他哀恸广华帝和太子的心还未着落,这就有窃国之徒要来欺辱他护还来不及的人。
“司业,私刑施于同窗,这是犯了何等学规?”
司业一呆,郭祭酒这是上来就定成了私刑啊,这事情的性质就颇为不同了。
要真论起来,自庆朝泮宫开后,还从未发生过这等事。打架斗殴有,严重的致残也有过,在泮宫外施以私刑的有过,还就是没有哪个,敢在泮宫诸位师长眼皮子底下私刑同窗的。
若真有这等事发生,传到上头的耳朵里,夺爵废庶,弃用终身都是轻的。
可如今这情况殊为复杂,新帝是这么个情形下继位的,新封的嫡皇子对上前任的皇太孙,中间还夹了个世子来出气。
这可不好断啊。
司业想了想,觉得还是照规矩说,后头怎么裁夺是祭酒担责,不干他的事。
“未曾有在泮宫私刑同窗的先例,此事不比同窗间龃龉而动手,其一有残害同窗之举,其二有目无师长之意,其三有越法纪雷池之嫌。”
李迪一听便慌了神,司业这般列举那是要坐实了他犯了前两条重规,残害同窗和目无师长,哪个都能毁了他的名声。
他嘴里忙念叨着“不是”,又不停摇头去看郭祭酒。
郭慎捻着胡子,点了点头,“司业所说,诸位都听到了。至于殿下是否有犯越法纪之事,还是由陛下来裁夺更为妥当。身为祭酒,我只问殿下残害同窗和目无师长二条。”
司业心里抹了把汗,暗道郭祭酒果然是向着尹王的,他端得铁面无私道:“此二条皆触犯了泮宫最重一等学规,当罚五等夏楚。”
李迪闻言差点没惊昏过去。
“祭酒,弟子冤枉啊!弟子至多是与世子起了些争执,哪里就残害同窗目无师长了?”
他无论如何是不信郭慎会真的要对新帝嫡子动刑。
郭慎心下早猜着李迪所想,冷笑着对司业道:“你只管将今日诸事的经过写明了,附上泮宫的夏楚一同奉到宫里去。鲁王殿下既不服我这祭酒的裁夺,便都交由陛下判定量罚吧。”
李迪这时才想起来,郭慎是什么人,那是京中泮宫的祭酒,天下士林之首,他不尊不服师长的判定,只怕也难在父皇处讨到好处。
可惜为时已经晚,何况李迪多少还抱着几丝希望,毕竟若认了泮宫的惩罚,他往后都要被父皇厌弃了。
回了宫,父皇总是会给他机会解释的。
处置完了李迪,剩的两个,郭慎半点不觉尹王殿下有何举止不当之处。
于他心中,太孙今日那是遭了奇耻大辱,即便按着今时身份,尹王和鲁王也是平王,凭何受他欺辱。
只滇南王世子郭慎是十分觉得碍眼,资质平庸不说,还总行为不端,连累他的宝贝弟子。
“世子今日亦有动手,按学规当罚夏楚……”
郭慎说着,就见李逸正用求恳的目光望着自个,他心下一软,到了嘴边的话顿了顿,再出口就成了,“念在他先时已受过了板子,且记下待察,日后若再有犯事,到时并罚无赦。”
李逸忙拉过其渊,给郭慎恭恭敬敬行了拜礼。
当夜,新帝在中和宫内叱责鲁王殿下足有小半个时辰,之后又命宫人在殿前挞了鲁王十记夏楚,令其跪至天亮,静思己过。
同一片月下,李逸拿着他从宫里带出来的上好金创药,原想着给赵喜让他服侍其渊上药,等到了地方,却见小宦正在屋后忙着煎化瘀内服的药,显然是分不了身。
李逸未有多想,拐进了世子屋里,里头烛火摇曳,其渊趴在床头,正捧了卷书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