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名远播的大佞臣原来是个美强惨(142)
他知道那是楚钦。
大军压境这么久始终迟迟未等到朝廷的动作,楚钦等不及了。
楚钦要亲自来带走赵嫣。
楚钦穿着红衣禁卫的服饰,像一柄锋芒毕露的刀。
他高大的身躯挡住了身后孱弱的人影。
于是楚钰只能看到一截瘦长的衣摆。
楚钰尚且不知,那焦炭一般的衣摆将是他见到赵长宁的最后一面。往后漫长的岁月中每每想起五内俱焚,直到连发作时痛不欲生的寒疾都成了救命的稻草。
那是赵长宁留给他唯一的馈赠。
此时年轻的天子双膝淹没于血河中,俊美的面容狰狞可怖,掩覆于胸腔下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
赵长宁是生是死?
没有人回答他。
楚钰失魂落魄之时感到自己的脖颈上架起一柄冰凉的刀。
锋利的刀身沿着脖颈的经脉碾转,稍一不慎便要被割断头颅。
楚钰转瞬收敛住神色,深深吸一口气。
右手下意识地摸到腰间才记起来他未佩随身的兵器。
没有人注意到赵茗是什么时候接近的楚钰。
赵茗穿着红色禁卫的衣袍,手执兵器,眼中凛冽,盔胄遮覆住半张布满泥垢的脸,看起来与其他禁卫并无任何不同。
赵茗的手劲很大,他与楚钰身形相仿,细长的刀身横梗在楚钰肩侧,“想留着狗皇帝一条性命的都往后退!”
楚钰冷静地随着赵茗的步伐倒回两步。
直到他们从血河中上了岸。
红衣禁卫转瞬将二人团团包抄围起。
杨廷等人从未想过会有如此变故。
事已至此竟还有人肯舍命去救赵嫣。
眼看就要尘埃落定反而牵累陛下落入敌手,一干老臣无不羞愧不已。
陛下若是有个万一,他们万死难辞其咎。
“大胆贼人!速速放了陛下!”
赵茗咬牙拖着楚钰一步步靠近火海中红骑奔来的方向,楚钰的脖颈在拖行中被割出了一道不浅的伤口,红色的血迹濡湿了雪白的衣领,“谁敢靠近!”
没有人敢靠过来。
穷凶极恶的歹徒手里攥着这座王朝的命根。
直到红骑奔至赵茗所在的位置,赵茗与马背上的楚钦对看一眼,转头朝着一众朝廷的人马道,“谁都不许跟上来,若是跟上来我现在就要了狗皇帝的命!”
没有人愿意背负弑君的名声。
天子被劫,红衣禁卫群龙无首,纷纷看向德高望重的三朝帝王师。
杨廷手指微颤道,“后退!”
明正源不甘,“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杨廷摇头,“我比你更不甘心。可陛下绝不能有闪失。赵嫣在火中呆了这么久即便救出了人,也未必还活着,更何况方才的禁卫来报,这两名反贼外头有兵,就要杀进来。”
明正源叹息,“今夜真是不太平。”
楚钰面无表情地被赵茗掣肘。
他或许能猜测到挟持他的人是什么人。
西北王回京一道出入的除了赵嫣的弟弟还能有谁?
赵茗与楚钦一步步后退。
围起来的禁卫不敢妄动。
此时已没有人顾及地宫中的大火与先帝被焚毁的尸身。
赵茗挟持着楚钰退出了先帝的墓室。
四人退出地宫,来到了地宫侧门,终于与从外撕杀而入的黑骑会合。
此时与包围他们的红衣禁卫有百尺之距。
赵茗从黑骑手中接过递来的缰绳。
他对楚钦示意道,“你带他先走。”
楚钦看了眼赵茗嘱咐道,“不可冲动行事。”
赵茗低垂黑睫,“我知道。”
楚钦一拍马背,带着赵嫣直往地宫密道冲去。
楚钰遭遇此番凶险,杨廷势必从离皇陵最近的潼关调兵,拖延时间越久逃离便越艰难,等数万援兵翻越望京河过来,他们插翅难逃。
三分之一的黑骑随着楚钦一道离开,剩余三分之二的黑骑留下来与赵茗断后。
他们只要拖住这群人一个时辰,一个时辰的时间足够楚钦带着赵嫣踏上北行的船只,一个时辰的时间也足够朝廷置在潼关的数万援兵杀将而来。
赵茗直到看着楚钦的人马走远才掐着楚钰的后颈一脚将人踢翻在了地上,他翻身上马,亮出了沾着皇帝血迹的刀锋。
削薄的唇瓣吐出一个字,“杀!”
第二百二十七章
赵茗未听楚钦临行嘱托。
原本的计划是赵茗挟持楚钰,拖延够时辰后率黑骑逃离。
赵茗不想这么做。
他要杀了狗皇帝。
皇帝一死京城群龙无首,西北王不得不为防止天下崩裂而坐上皇位。
他要替哥哥报仇。
这吸食赵长宁血脉赖以为生的盛世不要也罢。
而赵茗并没有想过他若是杀不了楚钰,反而被楚钰逃脱,朝廷的人马再无顾忌时候黑骑面临的困境。
赵茗眼中有刀光剑影。
楚钰面颊沾染血污,狼狈不堪从地上爬起来还未站稳便被黑骑举刀砍向脖颈,刀风凛冽袭来,眼看就要命丧于此。
于小野带着守陵卫队的人马冲入地宫的时候便看到这一幕。
守陵卫队统领贺山被反贼挟持为之指路密道后被弃如敝履,于小野在密道入口遇到贺山的时候他已经摔断了一条腿。
守陵卫队的人并没有理会贺山,因为他们知道等待贺山的将是暗无天日的牢笼。
于小野久经骑射,随身携带弓弩,弯腰搭弓一箭射出,羽箭驭风快急直中举刀黑骑的胸膛,黑骑胸膛飞溅出大片血花,手中利刃重重砸落地面的青砖。
赵茗回头看去便见一名短打装扮的高大青年放下了手中的弓弩,耳后至脖颈有一道深可见骨的疤。
因这一箭楚钰回过神。
楚钰从倒地的黑骑腰间转瞬拔出兵器,趁之不备砍伤一人往杨廷方向遁逃去,红衣禁卫此刻得了先机,人群中有人喊一声护驾,红衣禁卫与为数不多的府兵在守陵卫队的掩护下往皇帝的方向涌至。
赵茗眼看机会已失,带着自己的黑骑与朝廷三方人马厮杀混战,疾风四起,火焰冲天,转眼地宫中已是刀锋卷刃,哀嚎遍野。
楚钰死里逃生,衣袍皆红,脖颈上一道伤口汨汨淌血,眉眼中泛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援兵何至?”
杨廷道,“潼关距皇陵比京城更近,再有半个时辰乱臣贼子必当伏诛。”
而他们必须要撑到援军的到来。
这是一场死战。
各府私兵全然滥竽充数,守陵卫队常期散漫疏于训练,只于小野一人还算得力,真正能与黑骑拼杀的唯有红衣禁卫,而红衣禁卫早前在地宫外已经被折损过半,楚钰带进地宫的寥寥数人难与黑骑匹敌,是以一开始黑骑几乎势如破竹。
直到潼关太守带着黑压压的万名援军涌至地宫的时候,战局才真正扭转。
黑骑即便有通天的本领也敌不过对方人多势众,皇陵中鱼灯沁血,腥气扑鼻,长久的人海战术耗进了黑骑最后的体力,赵茗一方渐渐趋于下风。
皇帝下了命令要将黑骑为首之人生擒。
于是到最后数百黑骑尸骨横陈,惨烈之至,只余下赵茗一人还在奋力顽抗。
赵茗的身边是死去的黑骑尸体。
血腥味从他的鼻尖蹿进来。
他是久经战场的人,曾经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在边境驻成一道白骨累成的墙,守护住了边境百姓的平安。
而今天子不仁则休怪他无义。
天下在他眼中不如赵长宁一人。
他的哥哥此刻甚至不知是死是活。
赵茗身上刀口密布,双脚被碎石碾磨破碎,眼瞳中暗藏凛冽杀气。
没有人要他的命。
他像一匹困兽被数十方红缨枪围袭一隅,稍微一动就要被万孔穿心,红色的盔胄悄然龟裂,猩红的液体一滴滴坠落在地,风扬起的发上布满血垢,眼中狂焰比风中火云更甚。
赵茗立在死尸中央,身后是肆虐的风声与昏暗的灯光。
他挺直了背脊,握紧腰间的刀。
因主将一个危险的决定导致黑骑全军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