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与渡山河(8)
他话音不落,“啪!”地一声脆响炸开在他脸上!
围观人登时倒吸了一口冷气,谁也没到辛襄是如何出手的,就只见他手中长刀狠狠一翻,下一刻刀鞘就已经结结实实地扇住了况俊宗!
而况俊宗只来及惨叫一声,整个人直接就被翻下了马去!
况俊宗二十七岁成年男子,辛襄却只是十八岁的少年,所有人都惊恐地看着辛襄,看着胭脂名马疾风一样扑面向前,辛襄却只是好整以暇地握着他那柄刀,像是扫掉一只苍蝇一样,神色倦怠地甩了甩刀鞘。
“况俊宗,向含章太子要人,你以为你在挟持谁啊?”
辛鸾刚刚与况俊宗废了半天口舌,也没有说让况俊宗下马的意思,辛襄一来,话也不说完,直接把人呼到了地上。这少年手臂爆发出来的力量如此可怕,扶着辛鸾的段器在旁边见了,都是狠狠一惊!
况俊宗懵了一霎,落地后连滚带爬地起来,马鞭反握直指辛襄:“你……你敢打我?!”
“这就算打?”辛襄居高临下地看他,“我不过是教教况俊大人礼仪,让您补磕个头罢了!”
“况俊家的儿子跪父、跪母、跪陛下,没有跪公子的礼仪!”
辛襄面无表情地拔刀,“那也没有跪东宫的礼仪嚒?”
谁都能看出这走势不对了。段器这种东宫卫职责主要是保护太子、防备贼人,真遇到贵族世家其实是不能轻易出手的,但是辛襄不是,他可没什么敢与不敢。
“公子襄!”齐二立刻打马过来拦他,“给个教训也就够了,不必弄得这般难看。”
他们与辛襄弛马而来,是想为他压阵,并没有想真的要与况俊家有冲突,今日若是真见了血光,他们这些凑热闹的世家子弟,未必就没有牵连。
况俊宗却因被一个十八岁的少年这样打下马去再也顾不得其他了,直接破口大骂,“辛襄你以为你是谁?济宾王不要的儿子!东宫门前的一条狗而已!你凭什么?真以为这么多年和含章太子同吃同住,自己就成了半个储君了不成!”
辛襄本来想算了,闻言他猛地推开齐二,“别挡我的路!”
“凭什么?”
辛襄纵马逼近,眼神要吃人一样,“凭我姓辛名襄,凭我身体里流着高辛帝裔的血!”
“况俊宗,你还少跟我提你祖上的论资排辈,我也懒得管你为什么要找一个平民的晦气,我只跟你说清楚,这天下是我高辛氏的天下!你以为况俊老大人祭拜着五岳三清各路神明,当年开城门迎王师投城献宝,你们况俊家就了不起了?你就能靠着祖辈的荫庇颐指气使了?你算个什么东西啊!我今天就是一刀宰了你,这天下飘的照样是我高辛氏三足乌纛的大旗!”
辛襄阴冷地看着他,胭脂骏马闪电一样突出,辛襄伸手一揽,狠狠地扯住他那匹绀青色的战马,“就是这个畜生刚刚惊了太子的驾,是吗?!”
没有人敢回答他。
马儿感觉到危险,四蹄踏地,摇着马头奋力地惊跳起来。
辛襄却也不需要别人回答。一手握拳锤在那绀青马颈上,瞬间爆发的力量直接让马儿眩晕着偏过头去,另一只手轮起长刀飞快出鞘,刀光一闪,刚刚还挣扎不休的马头,直接带血飞起!
腥风扑过,马身“轰”地一声沉重倒地!
况俊宗完全呆住,被一捧马血兜头兜脸地泼了满身!
众人哪里见过这个阵仗?外围凑热闹的看到飞起的一捧血,惊慌地就喊:“杀人啦!杀人啦!”或有人呆愣,或拔腿就跑,而齐二看辛襄那驱前的架势,生怕他再冲动,慌忙想要劝阻,辛襄却看也不看他,直接用长刀压住了他的马头。
惊慌喧哗在外,辛襄才不理会别人是觳觫震颤还是夺路而逃,他目光低柔地转向况俊宗,神色轻蔑得近乎慈祥,最后,他轻轻吐出一个字来:“给我滚。”
第9章 班师(1)
辛襄蹭掉溅到身上的血,把辛鸾揽进怀里的时候,辛鸾还在簌簌地发抖。
况俊宗用的马禁军北境进的战马,个头要比寻常马匹高上两个头,重上一倍还不止,也真难为辛鸾身量小小,当时却走上前去扯住他的马嚼铁,被那大如怪物的马当众甩飞在地上,想也知道是吓坏了他。
辛襄接过段器递过来的披风,将辛鸾整个人团团裹住,辛鸾脸色煞白,看到他轻轻地点了一下头,辛襄拍了拍他后心,用只有他们俩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别怕,哥哥在呢。”
这个时候的胭脂辛襄也不骑了,让段器立马叫来车辇。
后面还有许多事情要料理,辛襄让殷垣主持好后面的演武,让人带着白角就医,严令守门的人不许纵马进明堂,擎着辛鸾上了马车,偷偷回头对齐二说:“找个人,下一局把他卡出去。”
齐二一头雾水,没反应过来。
辛襄瞥了一眼被架走的白角,嘴唇不动,面露嫌恶,“就他多事,看着就烦。”
说完他给了齐二胸口一拳,“今天马球我就不上了,剩下的你帮忙费心。”说完头也不回地钻进了车驾。只剩下齐二看着漆黑的桐木大车辘辘驶去,无语。
围观的人缓缓散去,还在低声议论着刚刚公子襄斩马的一幕。
齐二垂着头,像怀着什么心事,胯下的马儿咴咴嘶鸣着,感觉到主人约束着它走得分外的慢。司空从后面探过身,拍了他一巴掌,“诶!想什么呢!”
齐二却不理他,直接调转了马头,飞快地纵马往后殿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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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殿庄珺还在,秋风中正仰着头看着秋风里萧索飘荡的葡萄架,听到马声近了也不转头,自顾自地嘟囔:“这架子上的葡萄这么多年老叟就没吃过一颗成熟的,你们这群小子总是不等它熟了就摘没了!可恨,可恨。”
说着他一瞥来人,“为辛远声取琴的?”他氅尾一扫石案,“喏!在那呢!”
齐二一抱拳,“后生不是来取琴的。”
想到刚和孩子未竟的对话,庄珺拿眼乜了他一眼,“怎么?你也和司空那小子一样为胥会不服?要找老夫辩一辩?”
“非也,”齐二翻身下马,“我是来问一问先生口中的天下四大名将的。”
齐二今年开始帮着他父亲整理奏章。许多贵族子弟多是想要从军这条路,像是况俊年、司空复,一门心思都是要在演武中出挑然后进入禁军,可是他所求并不是,他的目标是要像父亲那样位列三公之首,不然在这明君在上、悍臣满朝的朝局里,光有莽夫之勇,终究是要受制于人。
齐二自认刻苦,对这些朝堂军政之事也算有些了解,但是对庄珺刚刚一席话却有些不解。
“开国以来后生最常听到的市井‘七大名将’的说法,中西南北三君,朝堂内多称‘四柱国将军’,先生所说的应该不是指他们吧?”
庄珺懒懒地将目光转向这个年轻人,“的确不是他们,‘天下四大名将’是十六年前的老说法了,因为其中两位已经不是将军了,所以这个说法现在知道的并不多。”
“不是将军?”
齐二飞快地想。庄珺说‘不是将军’,没有说他们是战死,也没有说是获罪,想来更可能的是这两位如今的称呼已经在将军之上,再以‘将军’称呼就不合适了。
齐二迟疑着:“不是将军?难道是当今陛下和济宾王……?”
天衍帝登位之前是力战百人的武士这个举国皆知,但是说到济宾王,齐二有些迟疑。济宾王这十几年来内政很少插手,便是去年领兵出征前也是物议纷纷,大家对他的印象往往是:美须髯,精音律,有姿貌,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庄珺好笑地看着他,难得有兴致跟他说古,“你没猜错,就是济宾王——三足金乌重明鸟、丹口孔雀墨麒麟,丹口孔雀、墨麒麟不必我说了。前两者三足金乌指的是当今圣上,重明鸟指的就是他的胞弟济宾王——现在的娃娃对济宾王的了解更多的是他又新写了什么琴谱,制了新的弦徽,殊不知这位沉寂了十几年,当年可是战功最高的亲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