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工作人员都长长舒了一口气。
大幅的三层钢化玻璃观察窗外,沈庭宗站在那里,静静地凝视着那纤细伶仃到很容易被忽略的花朵,如果按照在野外的原生生长环境,这种植物单体虽然渺小,但大片大片生长盛放时,甚至可以吸干整棵巨榕树。
旁边,何郊饶有兴致地问:“这就是天堂花?看着也没什么特别的嘛,至于这么如临大敌?”
沈庭宗不语,姚秘书解释说:“这种花看起来人畜无害,据当地土著讲,其实致瘾性极强。当时发现的时候,围绕着天堂花的生长范围,有不少上瘾了的动物每天蹲守在那里,只为了吸食花蜜。”
那种场面诡异至极,大大小小的动物,无论食草还是食肉,都和谐共处,蹲在树下等候着每天一次的开花。但那绝不是圣经中所描述的天堂,每只动物都瘦骨嶙峋,对真正需要的食物置若罔闻,只有花蜜能够吸引它们。
当把它们抓回来,断了花蜜的供给后进行观察,它们不少都发疯发狂,将自己硬生生饿死在了食物旁边。
姚秘书微笑道:“土著里面也有吸食花蜜上瘾的,说是食用后可以抵达天堂。或许他们眼中的天堂,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地狱。”
何郊被他说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玻璃结实吗?”
他还没活够,可不想去天堂走一趟。
姚秘书说:“四级的生化防护实验室,保护伞公司都没这个结实。”
何郊:“你们不会真打算整个丧尸病毒出来吧?”
姚秘书笑而不语。
何郊:……
何郊若无其事换了个话题:“廉润文这次也是下血本了,把他们锐蓝制药的几个核心研发都赔给你了。人到了吗?”
沈庭宗说:“没让他们过来。”
何郊:“也是,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卧底。得好好观察观察。听说廉润文私下里,还给你大哥的那几个公益组织捐了十个亿?你违约金赔了多少来着。”
姚秘书说:“七点六个亿。”
“嗬,不到八亿换了十个亿。不到一个月时间,这得有百分之三百多的年化率吧。”何郊嘲笑道,“廉润文也是断尾求生了,上面明摆着要搞他,不找你求求情,这次锐蓝麻烦可就大了。你真替他说情了?”
沈庭宗淡淡道:“他还不值得我用这么大的人情。”
何郊:“哇,老沈,你还真是吃人不吐骨头啊,收钱不干事。”
沈庭宗微微一笑:“他自愿给你,你不收吗?”
何郊一想,也对。
生了个儿子不好好养,天天干点丢人事,廉润文这是咎由自取啊。
何郊说:“现在锐蓝的研发团队也到手了,廉润文那个老东西也没工夫再做他的超级药企梦了。这不会都是你计划的一环吧?”
沈庭宗说:“我没那么神机妙算。”
何郊不信:“你和锐蓝决裂,总不能真的只是为你手下的小员工出气吧?”
真的不带一点算计,只是为了夏颂白?
沈庭宗自问没那么高尚。
但下决定那一刻,更多想起的,却是那纤细羸弱的身影,黑色的礁石构成绵延的海岸线,他站在海边,海浪一波波拍打,他像是丢失了鱼尾的人鱼,每一步都艰难而坚决,却又有与外表截然相反的柔韧傲骨。
哪怕知晓,他或许并不需要自己保护,可沈庭宗总是疑心,他会变成一捧泡沫,消散在自己的掌心。
想要他快乐、想要他开心,想要再也没人敢欺负他、看轻他。
最想要的,却是自己可以得到他。
自己终究是个自私的人,只是隐藏得好。
谁也没有发现,圣人君子的皮囊下,藏得是那样的心思。
沈庭宗没有回答,何郊刚想追问,就看他忽然看了一眼手机,然后对何郊说:“我还有事,你自便。”
何郊:?
何郊:“什么啊,谁给你发消息了,你就把我扔下了?”
沈庭宗没理他,一边向外走,一边打开了聊天窗口。
【小夏】:“沈总,您睡了吗?”
【小夏】:“小猫打滚.gif”
唇边露出笑容,沈庭宗回复:“还没有,怎么还没睡?”
【小夏】:“我有个问题想不明白> <”
【小夏】:“可不可以请教您一下呀。”
【沈庭宗】:“方便接电话吗?”
看到消息,夏颂白从床上翻坐起来。
【夏次一定】:“好呀好呀。”
刚发过去,沈庭宗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夏颂白连忙整理了一下衣服,把在床上翻来翻去蹭得有点乱的衣摆拽正。
然后才想起来,不是视频。
大佬看不到他的。
夏颂白又放松地躺了回去,因为是在床上,声音有种绵软又慵懒的娇:“沈总,这么晚了,我还以为您已经睡了。”
沈庭宗倚在露台上,外面是一望无际的山脉,银色的月光洒下,望得见莽莽苍苍翡翠似的松林,被风吹了,松涛阵阵。
一直绷着的神经松弛下来,似乎只是听到夏颂白的声音,就像是给他注射了一针麻醉剂,让他甘心情愿沉沦在那种轻飘的心境中。
沈庭宗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声音放得很低很轻:“刚忙完工作。”
夏颂白拍马屁:“沈总辛苦啦。您真是崇和的顶梁柱!”
沈庭宗笑道:“不是说有问题想不明白?”
夏颂白:“唉——”
他这样叹气,有种少年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可爱,让人特别想捏一捏他的脸。
沈庭宗觉得手痒,指尖勾着一旁的月季花,漫不经心地摩挲柔软的花瓣:“这么为难?”
“也不是啦。就是不知道怎么讲。”夏颂白把自己和沈钊他们创业的事交代了一下,又提到了杨吝,“我就去旁听嘛,想着混个脸熟,说不定杨教授就心软了呢?”
他被借调的这件事沈庭宗也知道,沈钊申请的时候,姚璋第一时间就告诉他了。
闻言沈庭宗问:“失败了?”
夏颂白:“呜呜,失败了。”
沈庭宗轻轻笑了起来:“杨吝这个人,是出了名的硬骨头,当初美国人开了八千万年薪外加分红留他,他义无反顾回国。”
夏颂白眨眨眼:“您也调查过他?”
“阿钊第一次创业,我当然要为他保驾护航。”沈庭宗说,“别告诉他,免得他自恃有所依靠。”
哇塞,大佬真的好疼小孩。
夏颂白说:“我懂我懂,这是我们的小秘密嘛。”
他语气俏皮,尾音轻轻往上一抬,像是坐过山车时抵达最高处,向下落的那一瞬间,心也跟着发颤。
他们共有的,秘密。
沈庭宗拉开领带,声音沉了一些:“你的思路是对。想要杨吝服软不可能,但他这个人,对学生格外宽容一些,你去旁听了一个月才开口,他对你的印象一定比对别人要好。”
大佬声音好好听。
夏颂白觉得耳朵被声音震得痒痒的,揉了揉,揉得耳尖有点发烫发红。
“那他说的,现在不能给授权到底是什么意思?话不说死,总不能是吊着我吧?”
沈庭宗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如果是崇和,进行收购合作之前,一定会有一组专业人员负责背调。”
夏颂白眼睛一亮:“您的意思是……”
沈庭宗知道答案,却没有直接揭开谜底,只是引导夏颂白说:“欲要取之,必先予之。所有的商业行为,本质上是一种资源交换。既然是交换,就不能只看你能给对方什么,还要看对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他懂了!
夏颂白激动地在床上滚了滚,开心道:“沈总,谢谢您。要是没有您,我可怎么办啊。”
用力微重,花汁溢出,染在指尖上。
沈庭宗没有收回手来,借着月色,凝视着那一点艳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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