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像是没说出口一样,抓着地上的铜矿脸色激动。
别人看来,只以为他在高兴底下全是铜矿,谁能知道铜矿的伴生矿另有乾坤!
薛文刚蹲下就被这消息震得一屁股坐地上。
铜矿还能伴生铁矿?!
这是说,以后韶远县县衙还能经营铁器了?!
大周实行盐铁专营制度,二者由当地官府管控,购买条件严苛,但利润颇多。
即使以后无产出,凭这两处矿产,一千五百人马不愁吃喝了!
“老刘叔,你别拿侄子开涮,这地方真有你说的……?”薛文拽着老兵袖子不撒手,语气中难掩震惊。
老刘叔当场抓了一把土递到他面前,“红色土,将军你瞅,你说是不是。”
薛文瞅了一眼,红色是红色,但红色土和铁矿又是什么关系?
他茫然抓着土,老刘叔,话别说半截,你解释啊!
江无眠被这消息一冲击,好一会才缓过来,像给薛文解释,又似是喃喃自语道:“铁帽。红色土是历经风吹雨打日晒,铁矿类似成土状,多是暗红色或者浅红色。”
这种风化后的铁矿又叫“土状赤铁矿”,还有的是两种矿的集合体总归是铁矿石,能炼出铁。
而有了铁和铜,韶远县发展计划能更快推进!
别得不说,水田犁的犁体能整个换成铁的,耕地速度加快,节省劳力,能让人多出时间去做工。
江无眠心里的计划表再度改动,把开矿优先级往前提了几个。
“回去打听送钱粮的是谁。”江无眠轻声对薛文道,“若是韩党,留下钱粮滚回去,若是清流一派,别来碍事。谢党的人,少来攀扯。”
江无眠猜测,约莫不会是后两者,大概是韩党。
赈灾油水太大,韩党不会轻易放过,只需轻轻一伸手,十万雪花银进兜。
何况,贪墨了钱粮,顶锅的不还有个钦差薛文?
一石二鸟之计,何乐不为?
薛文和他想得差不多,倒不是突然开窍,而是有相似经历,军饷就这么没的!
银子一出国库,从上到下,层层伸手,落到底层时,够吃个什么?!
他捋顺思绪,道:“赈灾流程由钦差决定,现如今钦差在南康府,送钱粮的跑不了,他第一个得来这儿。
前几日,南康府知府李铭递过拜帖想来韶远县,我一口回绝。钱粮不在,钦差名头无用,让他等江南来人再说。
不出意外,这段时间南康府应接到了钦差消息,正准备设宴接风洗尘。”
知府李铭……
江无眠对他心有提防,将韶远县新来三人的消息告知薛文,“他之敌意,应是冲我与韶远县而来。你身为钦差,应当无碍,稍加警惕即可。”
薛文当即皱眉,凝重点头,“我会多加小心。”
第017章 靠山
纵然因赈灾一事,矿脉不能大肆开采,不过附近营地能提前规划,另外,做好利润分账。
大周规定,百姓皆可采铜银,官府征税。铁与盐实行专卖,官府经营,一经发现私下贩卖,皆判以死刑。
“县衙占税后七成!”江无眠扔出价位,“雇佣百姓开采,犯错流民同样去做工,两方分割。由县衙负责基础建设,营地规整诸多事宜,你派人维护当地治安,拿税后三成。”
价格很高,交与国税后按纯利润分成。铁价一直居高不下,铜矿用以铸钱,各处稀缺,甚至出现铜贵银贱现象。
当然,江无眠出这个价格自有考量。
矿脉开采,时间一长,消息瞒不住。
不提远在朝堂的韩党,近在眼前的知府不会漏掉一笔大财,势必向矿场安插人手。
韶远县是辖下县城,不能明摆着拒绝上官。届时矿场怎么开采、开采多少,他一知县说了不算,知府下令才行。
若矿脉明面所属是薛文,碍于官职压制,知府不能强行虎口夺食,只能靠水磨功夫。
倘若直接求助韩党,让人施压,倒是有些麻烦,不过岭南地远,中央管控不及,到了这里谁有兵谁说了算!
薛文手下一千五百人马,在此地称得上精兵强将,就地占山为王都行。
因而这三成,给的不仅是安保费,还算是给韶远县矿脉找了个靠山。
“三成太低。”涉及到钱,薛文发怵的毛病立刻无影无踪,张嘴讨价还价,“再加几条,铁器先供应军营、铜矿利润不能拖欠、军营有三年开采使用权。”
江无眠缓缓道:“三年开采使用权?”
三年是知县任期,在任期内,他的确能承诺矿脉的开采使用权。
薛文转头,目光落在整理营地的军队身上,“矿场给钱大方,一直管饭,谁不想来做工?军中有人需要生计,眼下有机会,我自然要为他们争取一把。”
江无眠加上限定条件,“伤残证明。军中领着军饷,有生活能力的人不得上工。百姓同样要做工赚钱糊口,做矿工是有危险,但有希望活下去。”
“这些足以……多谢。”薛文一直紧绷的心脏落地,深吸一口气,郑重道谢。
江无眠摇头,示意他不必放在心上。
他其实有所安排,计划起了个头,没规整完。
等赈灾一事告一段落,矿场大致能开采时,就能落到实处。
点完矿分完账,江无眠当天回了县衙。
如今韶远县有了铜矿铁矿,劳工充足,很快,炼钢厂就能落地!
到那时农业工具大更新,提高耕种效率,开更多荒田,不说杜绝饥饿,但能稍微缓解粮食不足的局面。
眼下,只有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横亘在面前,让江无眠犯难。
在他苦苦思索如何破局时,这边赵成的研究倒是一帆风顺,直接做出了木质水田犁!
江无眠绕水田犁走了两圈,眼前结构和图纸上不太相似,在主犁体上后方多加一道机架。
“平衡装置?”
“大人,卑职完全按图纸做过一模型,受力不行,容易开裂散架,不实用。多加一道机架,后方用力,前面牵引,减少耗损。”赵成眼睛底下挂着两个大黑眼圈,像被人打了两拳。
江无眠沉默片刻,问跟在身后的蒋秋,“你们歇息了几日?”
蒋秋脸上同样挂着硕大的黑眼圈,闻言露出幽幽笑容,语气中丝毫没有对自己加班加点完成任务的幽怨,更没有对甩手知县江无眠的怨念。
他道:“每日两到三个时辰。”
江无眠:“……”
江无眠语重心长道:“任务做不完的,身体要紧。不重要的交给新人处理,新人初来乍到,需要锻炼机会。”
尽管,所谓的新人中有两个四十多岁的官场老油条。
赵成掩嘴打个哈欠,欲言又止。
蒋秋平静地说:“周县丞忙着调解商贩矛盾,神采奕奕。杨主簿在誊抄户籍,天不亮即上工。王典史重整地牢,每日勤勤恳恳,不做怠工。卑职等人又怎能给大人丢了面子?”
嗯,蒋秋是个卷王,自己本职工作做得飞起,每日催促县衙内外的人上工,众人不太敢开罪。
因为……县衙内外皆知,主簿不管钱,蒋师爷才是钱袋子!
得罪谁,不要得罪发钱的人。
尤其这个人,是你的上官。
江无眠非常认可县衙上下的工作态度,但是现在还没奢侈到把人当耗材用的地步,所以他道:“从今日起,午时再加一道菜,吃饱才有力气干活。”
多休沐一日的事,只字不提。
赵成:“……”
蒋秋:“……”
江无眠看向木质水田犁,道:“先来试犁。”
多增加一道机架,无形之中增加成本,但若是能延长寿命,也能投入使用。
几双眼睛盯着水田犁开垦的土地,江无眠看了一眼犁沟,“木质犁体太钝,破不开土壤,换成铁犁。”
水田比阻一向很重,正常旱地都破不开,遑论水田。
打造铁犁迫在眉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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