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无论孟则怎样回答,赵知颐都有些惶恐。
如果孟则知道了,那这枚戒指是送给他的。
如果孟则不知道,那这枚戒指……又是送给谁的呢?
赵知颐慢慢将脑袋埋进膝盖里,手指紧紧抓住睡衣袖口,将那轻薄的布料抓皱的皱皱巴巴。现如今,他怕孟则知道了他是谁,又怕孟则不知道他是谁。
“……我怎么会忽然想这么多。”赵知颐揪住头发喃喃自语:“以前我哪会这么犹豫,想知道就直接问了啊,就算孟则知道我是穿书的,也没……”
话到此处,他没再继续。
犹豫,是因为害怕。
他害怕孟则喜欢的不是他,将这一切挑明的话,他会失去孟则。
扑通一声,赵知颐倒在沙发上,深吸了两口气,这才打开手机又给孟则发了一条消息:【等你事情处理好,我们能谈谈吗?我有话想要跟你说。】
这条消息仍旧如泥牛入海,甚至接下来将近一周的时间,赵知颐都没有收到孟则的任何音信。这人本来就很忙,经常国内国外的到处飞,失联也不是没有过,赵知颐只当他这次是遇到了麻烦事,可心头的惴惴感却始终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哎呦,小赵你又在发呆。”店员一边收拾剩下的甜品一边说:“你怎么啦,跟丢了魂儿似的,整天都这样。”
“没什么。”赵知颐道:“那我先下班了。”
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店长正跟几个店员闲聊天:“……那么大的火,要不是消防及时赶到,恐怕连骨头架子都没有了,直接烧成一捧灰啦。”
“这么一想住独栋别墅也没什么好哈?周围也没个邻居及时帮忙报警什么的,被人发现的时候整栋房子都已经起火了。”
“你们知不知道,就是有个传闻啊,说这其实是蓄意杀人!”
“这不很明显是蓄意杀人吗?情杀啊情杀!”
“什么呀,我说的可不是这个,说其实这家的儿子故意利用母亲的精神疾病来杀掉他爸的……不过这也是小道消息,警察那边没调查出来有隐情,已经结案了。”
“嚯,也不能排除有这个可能啊,只是唆使的话警察也调查不出来什么啊。”
赵知颐手已经摸到了玻璃门的把手,但不知道为什么一顿,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还以为你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呢。”店长说:“就是跨年夜那晚的事情,一栋独栋别墅起了火,说是因为Alpha出轨,匹配度太高的Omega知道了之后无法忍受,就放了把火,两人全都烧死了。”
赵知颐蹙了下眉,“跟匹配度高有什么关系?”
“你不知道吗?”店长道:“我看你之前天天看ABO生理知识的网课,还以为你很了解呢。AO匹配度高,大部分会一见钟情相守一生,但也有小部分AO会在婚后出轨,因为高匹配度带来的极强独占欲,加上信息素的驱使,AO很可能做出过激行为。”
“每年的类似案件大多都是高匹配度AO搞出来的,所以有些人反而会挺畏惧跟匹配度高的对象结婚,毕竟很可能人身安全不保……喏,就说这次这个纵火杀人案吧,Omega又是精神病又是高匹配度,Buff简直叠满了,就这样Alpha还敢出轨,只能说真是不怕死。”
赵知颐拉开门,“我先走了。”
后面店长还在说:“所以我也建议不要找什么灵魂伴侣,很容易出问题的!”
赵知颐骑车回家,照常做晚饭,饭菜摆上桌的时候他又打开孟则的对话框看了眼,仍旧没有任何回音。
“……怎么回事啊这人。”赵知颐轻啧一声,“刚告白就玩儿失踪,烦死了。”
他将手机丢到一边,刚要吃饭,忽然门铃声响起,赵知颐眼睛一亮——没快递没外卖,那只可能是孟则了!
赵知颐自己都没察觉到心情有多雀跃,慌忙打开门,门外的人身影修长,穿着一件浅灰色大衣,琥珀色的双眸在昏暗的走廊感应灯下也漂亮的出奇。他眼角弯起,笑着说:“看见是我,很失望吗?”
“……没有。”赵知颐道:“你怎么过来了?那天的事……”
苏积羽说:“外面好冷的知颐,我能进去吗?”
“当然。”赵知颐让开身体,道:“进来吧,鞋架上有拖鞋,衣服随便放沙发上就好。”
苏积羽打量了眼这间公寓,除了赵知颐身上清冷的橙花香外,没有任何乱七八糟的Alpha味道,便慢悠悠的坐在了赵知颐对面,“你正在吃晚饭么?”
“嗯,你吃过了么?没吃的话一起。”
“好啊。”苏积羽叹口气,“其实我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吃饭了,睁开眼就有一大堆事要忙,现在耳边都好像还有幻听,叫我干这个干那个。”
赵知颐给他盛了饭,道:“等忙过这一阵应该就好了。我不太懂你们公司的权力更迭,你赢了吗?”
苏积羽撑着下巴,“算是吧。何霖榕没那么好打发,不过困兽之斗罢了,不足为惧。”说完他忽然又道:“知颐,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你不也没有问我吗。”赵知颐道:“明明答应了你会回去,却失约了。”
“那个啊。”苏积羽垂下眼睫,盖住眸中情绪,声音轻轻:“你没有来找我,肯定是跟孟则离开了嘛,不说我也知道的。”
赵知颐顿了顿,还是没忍住,“我已经好多天联系不上孟则了,他是出国了么?”
“你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
苏积羽慢悠悠将碗里的青菜摆成一条两端弯起的线,那是一个笑容的弧度,他抬起眼睫说:“孟则在忙着办葬礼呢。”
嗒嗒两声,赵知颐手中的筷子掉在了地上,他也顾不得去捡起来,茫然的问:“……谁的葬礼?”
苏积羽说:“他父母的葬礼。”
……
虽然孟荞和余述恩的死因不太光彩,但因为孟家的地位摆在那里,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花圈摆满了殡仪馆,挽联被风拂动,恍惚间像是一场无休无止的大雪落下,盖住了尘世间的一切污浊。竹签混着木粉的香味沉着而黏腻,黄纸在盆中燃烧,橘红色的火焰映亮遗像,上面的女人容貌美丽,笑容温柔,看上去还很年轻。
那是才二十多岁的孟荞,她生病后便不再拍照,留下的照片只有这些,那时候她刚和余述恩在一起,哪怕是黑白遗像,都能让人感觉到幸福。
“听说孟总不肯让父母在同一个灵堂里办葬礼……”客人们窃窃私语:“直接将尸体放在了的另一个灵堂,除了他们家那个私生女,都没人管的。”
“现在孟家掌握在孟则的手里,谁不知道他跟自己亲爹的关系啊,要是还想跟孟则做生意,肯定不能去祭拜啊。”
“再怎么说也是亲爸,死都死了,这样做是不是太绝情了?”
“你没听说吗?就是孟则故意……”
“……那不是余述恩的那个情妇吗?她还好意思来这里?!”
众人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纷纷看向门口刚进来的女人。
她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裙,没化妆,看上去倒不如往日那般锋锐逼人了,在场认她的人不少,毕竟在余述恩那么多的情妇里,只有她成功住进了孟家,并且给余述恩生了个女儿。
“你来干什么。”孟则漠然道。
高子雅打量孟则一瞬。
他瘦了些,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睛里全是红血丝,面色也有些憔悴,虽然他从前也惯常面无表情,但是现在看起来,眉眼要阴鸷许多。
“来给孟总上柱香。”高子雅说:“节哀。”
孟则没说话。
高子雅道:“今天来这里的,真心吊唁的人很少,我算是其中一个,难道我连上香的资格都没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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